第558章 拖延时间
辽黎以乌达河为界。
北地冬季零下几十度的天气,乌达河却始终没有被封冻过。
在辽界内,还得顾及辽可汗的脸面,可出了辽界就是宗家说了算。
宗殊白睫毛染上了霜,说话的时候眼前被雾气笼罩,“看来卫国公只有跟我回一趟雁门关了。”
青云把他的马牵过来,“卫国公请。”
拍落沾了一身的积雪,阮鹤轩听着不远处的打斗声,接下马绳,“黎毖自小被纪氏和纪泉嵩控制着长大,他没有治国之志也没有治国之才,你们宗家赤胆忠心,可惜效忠错了人,大黎迟早会毁在你们手里。”
宗殊白翻身上马,抖落靴子上的薄冰,“为谋权篡位,用烟草荼毒大黎官员和百姓,卫国公应该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与瑾王无关。”
阮鹤轩仍是僵在原地,“哪个帝王背后不需要一个浑身沾血的刽子手,就连风无相不都是先帝手里的一把刀吗?你们和我都是一样,都是成全帝王仁君之名的牺牲品,只不过你们是为了黎毖,而我是为了瑾王。”
“所以我们一个是朝臣,一个是反贼。”
阮鹤轩不以为意,“何为臣,何又为贼?把天下交到一个无能君主的手中,这才是贼。”
黎毖是缺少帝王身上该有的气魄,可容忍着阮鹤轩用百姓的鲜血为自己铺路,大黎交到瑾王这样的人手里,怕更加灾难。
宗殊白笑笑,“卫国公不必再拖延时间,以棠知蓝的身手,要想从李风等人的手中脱身不是难事,你我已经在此闲话了这么久,棠知蓝仍旧未现身,你该知道你已经被他放弃了。”
打斗声就在不足二百米之外,以阿棠的能力,不可能没有发现他这边的异常。
阮鹤轩被风吹的黑红的脸上横纹皱起。
见阮鹤轩不说话,宗殊白骑在马背上,眼睛紧紧盯着他,“之前一直是棠知蓝守在云和身边寸步不离,云和入京之后,已有几个月的时间没有再现过身,她现在人在哪里?”
阮鹤轩的脸色再变了变。
想到云和之死,他又摇头,不可能。
当年的棠知蓝只是一个为了馒头就能替人卖命杀人的杀手,是他收留了棠知蓝,并帮着棠知蓝一手建立起知蓝山庄,阿棠岂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他离心?
宗殊白看了他一眼,淡淡转头,“卫国公一生陷在仇恨里,恐怕早就忘了情爱是什么滋味,也忘了情到深处最易让人迷失心智,尤其是对棠知蓝这样的冷血杀手,若论无情他最无情,若论深情,世间恐怕无人能胜的过他。”
阮鹤轩似被雾蒙住的瞳孔里闪过过去的一幕一幕。
为了报仇,亲生的孙子孙女出生没多久就被他送走,让他们寄人篱下,像傀儡一样被他暗中操控着养大,为他所用。
后来他出海归来,从苏禄国带回来相思草的种子,然后收养棠知蓝,让他为自己培养出一大批的杀手,自此在大黎建立起他无人可以撼动的烟草帝国。
可云和只是一颗棋子,她妄想超越自己以情爱之名控制棠知蓝,他怎么会留她这个隐患待在身边?
阮鹤轩冷眸微眯,视线凌厉的仿佛能穿透升腾的雾气,看到棠知蓝对他的背叛。
宗殊白沉默数息,扭过头去,“卫国公与家父也算是故交,这次去北地,就当是叙旧了。”
叙旧?
这是在告诉他,他们不会要他性命,阮鹤轩不屑笑笑。
棠知蓝就是贴在他身上的护身符,现在的护身符失了效。
宗殊白若是想让他死,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可在有些事情弄清楚之前,他知道他们不会,也不敢要他性命。
现在染上毒瘾的人数众多,单凭他在大黎的几片相思草田,还没办法供给整个大黎十府上百州里的烟民。
若他一死,从苏禄而来的相思草和罂粟来到大黎的海上路线就会被切断。
到时候烟民买不到相思烟必会暴乱,甚至还会因突然断烟而暴毙,而且绝不是小数量。
以宗家父子的能力,他们绝不会忽略这点。
所以在他们的视线看到苏禄之前,他在北地应该是安全的。
这也是他明明知道北地是宗家父子的地盘,还敢冒险来北辽游说的原因之一。
又等了一会儿,不远处的刀剑相交之声仍是没有停歇之意。
起初,宗殊白的话阮鹤轩并未尽信,与棠知蓝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不信阿棠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而憎恨到想要自己性命。
可现在……阮鹤轩的眼里划出一抹寒芒。
阿棠啊……我给过你机会的……
宗殊白也不催促,他并不确认云和在棠知蓝心中的重要性。
但他知道,在这里僵持的越久,阮鹤轩心中的怀疑就会越深。
而没有了棠知蓝护身,阮鹤轩本身不堪一击。
不远处的战场里,棠知蓝身上恶寒一阵接过一阵,他避开李风刺向腹部的致命一击,想着怎样才能伺机脱身。
分神间,赵调一直挂在背后的红伞撑开,六支毒针分射而出。
六支细如牛毛的针,棠知蓝借着脚下枯枝飞身跃起躲避,小腿上还是被针刺中,毒素极快蔓延,小腿瞬间失去知觉。
棠知蓝吹响马哨,跃上马背对敌。
久等未果,阮鹤轩伸出手,让青云扶着他上马。
待他坐稳,宗殊白扬鞭在前带路,跨过乌达河上的木桥。
青云和许砚紧跟其后。
阮鹤轩还有一步就要过桥,马蹄上的马掌突然脱落,马儿脚下一滑,连人带马跌进湍急汹涌的水流之中。
听到马蹄声,赶来的蓝三等人远远看到有东西滑进河水,“主子……”
蓝三马鞭扬起正要加速冲过去,棠知蓝却拦下他手中的长鞭,“撤!”
蓝三踟蹰,“可是主子……”
脱落的黑色马掌在满是冰雪的桥上格外显眼,棠知蓝半边身子已经麻痹,他用尽力气握拳,“撤!”
其余几人咬牙,痛恨的看了眼宗殊白所在的位置,也不再坚持。
他们刚刚与宗家的人交完手,本就已经体力不支,再加上河水湍急,掉进去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河床上又都是只露出尖角的巨石,下去别说找人,能拼着不被漩涡卷走就已经耗尽了所有体力。
这个时候再下水捞人,只会赔上自己。
河里浪花翻滚,宗殊白听到身后动静,没有片刻迟疑,他解开披风一头扎进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瞬间被河水吞没的不见踪影。
“主子!”
许砚咬牙,也一头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