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波脏水
里面的场景比之外面看着更加可怖。
一具具黑瘦干枯的尸体如被风干过一般,整齐躺在木板上。
林映安扫过一眼,粗略估算这里的尸体至少有十几具。
尸体有新有旧,有的身上还余温尚存,有些已经腐烂到见了白骨,骨头上还有被野狗啃噬过的痕迹。
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尸体死前都像是遭到了非人的虐待,每一具都瘦的只剩皮包骨头。
月明星稀,几声鸦啼。
破旧的门板被风带的吱呀两声,整个院中鬼气森森。
身上被一阵阵寒意裹紧,林映安视线从那些尸体上收回,“三老爷带我来这里,不想说些什么?”
林行礼掏出火折子用力一吹,火苗噗的燃起,簇簇火光将地上黑瘦干瘪的尸体映衬进他淡然的瞳孔里。
要不是迷途知返,他的下场便和这些人一样。
火苗在瞳孔闪烁,林行礼眼里无端多出一份幽暗,“这些尸体都是我从乱葬岗捡回的。”
小小的一簇火光划破几乎将整座院子吞噬的黑暗,林映安脸上也被划出一道光亮,“捡尸体?三老爷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癖好?”
林行礼沉默数息,“这些人死前最后见去的地方是城外的一处农庄,见的最后一个人都是阮姜。”
“三老爷每日出城,为的就是这件事?”
林行礼双眼通红,眼眶深深凹陷,他继续沉默的抬头看天,等待着乌云将唯一的一点月色遮盖。
织锦阁是从他手里丢的,他就算是死,死之前也得把从他手里被人抢走的东西再抢回来。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借着火折上的光,林映安瞥到脚边的一具尸体,忽然被吸引了视线。
这具尸体,看着有些眼熟。
虽然与那日在永章侯府的时候只匆匆瞥到过几眼,可林映安还是可以确定,这张脸,她见过。
“再点一盏灯来。”
小燕点燃自己的火折子递过去,林映安将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按个细看过一遍,确定其中的两具尸体她之前在永章侯府见过。
“三老爷确定这些人都是死在阮姜手里?”
林行礼点头,“我每日都守在阮姜的庄子外,哪些人进去过,哪些人出去过,哪些人进去再没出来过,我都一清二楚,不会有错。”
“这二人,”林映安指着停放在脚边的两具学子尸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去了你所说的农庄?”
其余的他都有印象,可问到这两具,林行礼的反应有些踟蹰。
他摇头,“我只见到他们被扔出来,可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没印象了。”
看来失踪的几个学子们除了都去众合武馆打过擂台,还可能都去参加过那次永章侯府的宴会。
林映安隐隐觉得这件事比起冲着林家,更像是冲着永章侯府去的。
“小燕,去请宁大人来。”
与此同时,衙门门前的登闻鼓被人半夜敲响。
鼓声震天撼地,大有不开堂便不罢休之意。
衙差们骂骂咧咧的打着哈欠升堂,不管是堂上还是堂下的人,却在听完报案人的话后,脸上困意全无。
宁杨震惊起身,手中的惊堂木一拍,令衙役们快跑出城。
城外,挂着白色灯笼的破败房屋里偶有声音窸窣。
衙差们破门而入,却在看到里面的人时惊恐的拔刀往后退,待看清是人不是鬼时,才镇定下心神,收刀入鞘。
“林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身穿捕头服的衙役显然没料到有官员会半夜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林映安抬头看天,小燕才出去一盏茶时间没到,就算他飞的比燕子快,刑部的衙差也没那么快赶来。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捕头看到地上的尸体,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回大人,刚才有人来投案说自己杀了人,尸体就藏在此处,小的们奉宁大人的命令前来查验。”
林映安蹙眉,“投什么案?”
“具体小的们也不知道,只是听那人说他是受长公主的吩咐杀人抛尸。”
“受长公主吩咐?”
“正是,说是长公主为了给世子在武举上扫平障碍,便雇佣他们暗杀了几名学子。”
捕头不欲多言,“林大人既然也在这里,还请随小的们回一趟衙门。”
“还有这位,请随我们一起回去。”
看着衙差们手中的火把,林行礼下意识的退进火光找不到的阴影中。
像他这样的人,似乎只适合活在黑暗里。
林映安点头随着衙役们离开。
有人投案自首,矛头却直指长公主。
事情倒是和她所料的出入不大。
只不过,林家,宋家,还有失踪的学子,甚至因为长公主还牵扯到了皇家。
按照三老爷的说法,人是死在阮姜手里的。
可现在有人投案,说是受长公主的吩咐。
如果是阮姜做的,她把这件事嫁祸到长公主头上,又是为了什么?
习惯了把什么事情都想复杂,林映安却猜不出阮姜这么做的目的。
另一边,宁杨也没敢闲着,事关长公主,他连夜带人敲响了永章侯府的府门。
永章侯府接到消息之后乱了套。
堂堂皇城,天子脚下,有人敢把污水波到了长公主的头上,这不是反了天了?
还有几日,儿子就要参加武举,要是在这时候闹出丑闻,儿子的前程也就跟着毁了。
想及此,许久不进长公主院子的永章侯为了儿子火急火燎的冲去找涟芸。
拒见永章侯,涟芸把自己关在屋内来回踱步,此刻她脑中所能想到的只有在大理寺的段书君。
推着身边的嬷嬷出门,涟芸催促道,“去,让书君来府里找我。”
这个时候想到的不是侯爷,而是段书君,嬷嬷似乎也早就习以为常,奉命离开。
只是不管是在大理寺还是段府,嬷嬷都寻人无果。
苦等的段书君没有露面,刑部尚书等在门外拿人。
磨磨蹭蹭到天已经快亮都没有等到她最信任的人,涟芸只得装作头脑发晕的倒在了榻上,拖病不肯上堂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