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五岁余尽
“最近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一家高档的精神疾病诊疗所内，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着刚出锅的心理报告轻声询问。
对面的男人双手交合，淡道：“十个小时前。”
“凌晨？”
“嗯。”
医生放下文件，问：“再上次呢？”
“本月初三。”
“记得这么清楚？”医生玩味地笑了一下：“看样子那天有故事。”
“我赶时间。”男人看了看腕表。
医生叹口气，“好了，不逗你了，跟上次比起来感觉如何？”
沈渊想起昨晚圈住余尽的场景，虽然他脑子那时候不清醒，但掌下的触感就像出于本能，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如果不是怕吓着人，当时他是升过将错就错的心思的。
“那么难回答？”
沈渊沉默一瞬说：“持续时间缩短。”
“没了？”医生讶异。
“嗯。”他淡淡点头。
“药吃了？”
沈渊看了他一眼，医生推推无框眼镜，讪笑，“照你这么说，病况听起来有所好转，但也不对呀，发病时间怎么提前了？如果受到意外刺激，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说，你那天是怎么开始的？又怎么破天荒在短时间内控制住的？”
怎么开始的？
思绪再度回到余尽身上，似乎只要一靠近这个人，眼睛就不自觉追随过去，昨晚的事，脑中有画面一闪而过，沈渊呼吸微不可查地乱了，道：“不方便告知。”
“不是吧，沈渊，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你现在倒是开始跟我藏秘密了，还是这么紧要的事。”医生仔细打量他：“我怎么觉着你有点不一样了。”
他“啧”了一声，点点头：“是不一样了，以往哪次过来不是我催你，今儿个倒是自己上门，快告诉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沈渊淡淡敲了下桌面，问：“这家诊疗所怎么没开除你？”
医生笑得自信：“你这话说的，自然是凭我的本事埃”
“言谨，你真应该换个名字。”
“我觉着挺好，反差萌知道吗？我这个名字起得相当好，”男人说着收起玩闹的神色，放出惯有的严肃表情。
沈渊却没看他。
“躁郁症不是小事，我必须知道引发你病情提前发作的原因，治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一朝出乱，我总得弄清楚情况吧。”
沈渊迟疑地摩挲着手指，正要说，手机铃声响了。
“南辰的？”对方问。
他皱着眉，没动。
“要不关机，要不赶紧接完，让他响算是什么事？”言谨催促道。
沈渊微微不耐的掏出手机，本来想关机的，看到“空调公司”四个大字还是按了接通键。
“您好，是沈先生吗？”
“嗯。”他走到长廊上，背对着栏杆：“有什么事？”
“您上午叫的空调安装服务遇到了点问题，您核对一下，是白塔区晋安路6号吗？”
“对。”
“我们安装师傅上门没人开门，您是有事外出吗？方便开一下门吗？”
“没人开门？”沈渊眼睑颤了颤。
客服人员如实回：“已经一个小时了装修师傅去了两趟都没人，您什么时候回来？”
“稍等。”沈渊直接挂了电话，戴上帽子口罩飞快跑下楼，言谨看得目瞪口呆，追了几步，人已经上了车。
“这速度，哪像个精神有病的……”他喃喃一句，摸摸腹部，叹口气：“看样子得报个健身房了。”
沈渊拧动钥匙，推门的时候感觉微微不对劲，他小心翼翼走进去，余尽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呼吸一下子乱了。
装修师傅等在门外，不知道里面是个啥情况。
“余尽，醒醒。”沈渊紧张地喊，抱着人上床，瞥见修好的窗户时若有所思。
余尽突然感觉有热源靠近，很舒服，身体不自觉往那靠。
好像有人在喊他，声音特别好听，好听到让他觉得很熟悉，想一直听下去，就像海上漂流的人抓住一根浮萍，便不舍得放了。
“醒醒，我是沈渊。”
沈渊？
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余尽疲倦的睁开眼，好看的秀眉揪起，愣愣望着眼前人。
“沈渊？”
“嗯，是我。”
“沈渊。”他呢喃地喊。
“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倒在地上了？我看见窗户已经修好了，售后发的信息是中午，也就是说你应该是中午之……”男人还在尽可能理智的询问分析，忽然就觉得怀里一重，一具温热的躯体扑了上来，身体瞬间没法动了，声音也戛然而止。
“余荆”他试着喊了一声。
怀里没出声。
“余荆”他又喊，依旧如此，沈渊微微急躁，忍耐着要精分的神经，“你先说句话。”
“沈渊。”
“你……”沈渊听见一道哽咽声，再多的话也卡在了喉咙。
余尽此刻的样子明显不正常，记忆中他就没哭过，即便是刚认识那会儿，整日被他变着法捉弄，最多也就是恼怒，就连五年前他情绪失控时骂出的那些话，对方也表情淡淡，若非那张脸长得惊艳，整一个人就是完完整整清冷得出尘。
“……没事吧？”等余尽情绪稳定些，他才出声。
青年摇摇头，说想睡觉。
沈渊想起门口的事，将他放好，起身时大衣被人抓祝
“你去哪？”余尽眼里浮现出不安。
“门口有人，来安装空调的，还记得吗？昨晚跟你说过的，你现在的情况他们不适合进来，我先让人回去，人已经等很久了。”
“嗯。”他松开手，沈渊看了他一秒，转身走了出去。
再进来时，余尽已经闭上了眼。
他走到厨房，保温盒里的东西还完完好好在里面。
余尽没吃早饭？
他皱着眉烧了点水，进屋时人还在睡，微微泛白的嘴唇，他头一次见到对方脆弱的样子。
阳光洒落，万里无云，那是高二的秋天，自从几天前知道余尽的名字后，少年沈渊就开始打听人，原来对方也是高二的，跟他这个坏学生不一样，人家待的班级是年级第一的尖子生班。
余尽成绩不差，前十榜上有名，但貌似每次都被他压了一点。
如果不是讨厌书呆子，少年沈渊本来也是被分配到那个班级的。
同学们就发现，沈大魔头开始转移捉弄目标，不再是班上那群受气包，而是将魔爪伸向了年级的象牙塔。
一班的同学霎时变成惊弓之鸟，遇见他如避瘟疫，恨不得从他面前消失。
“余尽留下，剩余人都给老子出去1
放学铃声响起，沈渊神出鬼没似的斜靠在教室门口，手里拎着东西，懒洋洋朝里面喊。
他那日趋成熟的嗓音相当好听，然而这时候无人有心情聆听，一个个拾掇好东西就跑，连代课老师都随便找个由头走远了。
余尽瞪着教室前方的人，“又是你，你找我什么事？”
沈渊关上门，舔着唇走过来，双手按在桌子上，俯身看他，“你说呢？我找你能有什么事？”
余尽不自在地偏过头，“上次的事，谢谢。”
他声音很校
沈渊却恶劣地将脑袋朝前伸，挑眉，问：“你说差点撞上车那件事？”
“嗯。”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他坏坏地笑：“既然你今天提起来了，那我们就好好算个账。”
余尽警惕地看他，心慌道：“我要回去了。”
“急什么？”沈渊按住他的肩，还拍了拍，“事情完了就让你走。”
“你要做什么？”少年抓紧书包，一副被人欺负的小模样，倒是把对方逗笑了。
“上次让你换衣服那事……”
“我不穿1
“这可由不得你，我都带来了。”他说着扬起手，示意他接。
余尽气呼呼想跑，后领子被人揪住，女生的超短裙从头盖下，挂在了脖子上，他听见耳边恶魔似的声音，“穿上他就让你出去。”
“你，”他‘你’了半天，骂了句：“神经玻”
沈渊心情却异常好，对方恼怒的声音骂人都自带三分撒娇的语气。
“不想回去，我们就慢慢耗。”
余尽一把扯开裙子，恶狠狠看他，“你为什么揪着我不放？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哪都得罪我了。”
“……”余尽腮帮子气鼓鼓的，“我已经跟你道过谢了，你要是觉得不够，”他努力想应对办法，最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给你送礼。”
“噗嗤1沈渊真的没忍住，“好学生还懂这个。”
余尽面皮子全红了。
沈渊嗤嗤地笑，说：“这个也行。”
“那你先放我离开，你要什么，我给你带过来，但是要等到周末，我平时没时间。”他想着自己偷藏在小猪罐里的钱，买了本漫画后所剩无几，这次之后估计就全空了，心中一阵肉疼。
沈渊听他一本正经说话，越看越想捉弄，便道：“谢礼你随便送，但是我今天就想看你穿上它。”
余尽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这人真是忒不讲理！
他脑中骂人的词堪称匮乏，两双眼睛安静对视片刻，沈渊一把将人按在桌上，“我帮你。”
“你神经病！放开1
余尽吓得蹬腿又蹬脚，背上那只手掌的力气着实大，他身体紧贴着书桌起不来。
挣扎中，他听见拉链的声音，校服被扯了下去。
少年瞬间就慌了，张口咬在沈渊手腕上。
教室静默一秒，那人缓缓抬起手，余尽以为对方要打他，死死闭上眼睛。
结果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疑惑地询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