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仙逝
夏半庭眼眶通红，僵硬的摇着头，他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踉跄着上前一步，第二步却是怎么也迈不出了。
他太害怕眼前的青衣女子是自己的师尊，害怕她丢下自己先走了，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师，师尊……”
半晌，眼泪忽然不受控制的滑落。
夏半庭眼前一黑，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却强忍着一路踉跄的走过来，颤颤巍巍的将那娇小的人抱进怀里。
“师尊……”
他轻轻抚摸在她苍白的脸颊，她的脸总是很凉，手也是凉的，可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要凉，凉得透彻心扉。
“师尊，师尊，你醒醒，我，我把师祖找回来了，我把他找回来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师尊……不要丢下我……”
夏半庭渐渐不再开口，紧紧抱着怀中的人。
身为兰亭仙尊已久的夏尊，经历过许许多多的离别，唯独这一次他没有垂下任何眼泪，心里虽是很难受，但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小弟子感到开心。
这两百年她总是很自卑，常问的只有一句话：师尊，我这样的人，真的配活着吗？
她太卑微了，卑微到尘埃里，稍稍的风吹草动便能将她击垮。
她心思细腻，总是多想，杂念太多，实在不适合修炼。
好在她勤奋，总是能超额完成他交代的事情，质量保持得也很稳定。
她总是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却从来不要别人给的东西，觉得自己不配，也不好意思向别人借东西，即便有很想要也不吭声，看几眼就觉得满足。
有时候不争不抢的让他都有些为她着急。
她这两百年从未让他操心过，也从未给他惹过麻烦，是他带过最听话最老实的弟子，也是存在感最薄弱的弟子。
她能将自己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也很少遇到生死关头，从始至终都从未向他求过救。
在书上看到一些很难的问题她也从来不问，只做个记号自己悟。
这两百年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多的不像师徒，更像是主仆、邻居。
她最厉害的地方是能将整个清修峰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一点是历来弟子都做不到的事。
最可怕的地方是遵守了两百多年胡乱编造的峰规从未逾越过，以至于他到现在都不忍心告诉她，峰规只是个摆设，没人能拦住他弟子要做的事。
最难以理解的是她穿了一件衣服，缝缝补补两百年没换过，只因为那是山下能买到的最便宜的布料。
她怎么能这么傻啊……
翌日，天穹山清修峰峰主叶云舒仙逝的消息传遍四海八荒。
这日天穹山的看门长老李震文忙得不可开交，刚喝完小酒，自己的弟子王二就急急跑了进来，说有一大群百姓想要进天穹山的内门。
他跟去一看，整个山门被民众围堵得水泄不通，人挨着人乌压压一片，从创派以来他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就问他们为何事而来。
人群中有人认识他，连忙挤上前来，原本堂堂八尺男儿此时哭得跟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一样。
“李长老，小舒……真的是小舒仙逝了？”
他这一问，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顿时鸦雀无声，比王二不久前说的那句“大家冷静点”都要管用。
看着这么多人担忧，祈祷的望着自己，李长老秉着压力直言：“清修峰峰主叶云舒，确实……”
“仙逝”二字还没说出口，人群中七八个老年人已经晕了过去，由身边的年轻人扶着才没倒在地上。
人群中像是掀起了什么魔咒，每一个人都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代替他口中的人仙逝。
李长老满头大汗，连忙将“仙逝”二字咽了下去，问道：“这……你们前来是因为清修峰峰主？”
站在最前面的少年摇头长叹，眼睛红肿严重，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很多，黑密的长发里多了几根白发。
“我自小是个孤儿，云舒姐姐就像我的家人，是她帮我在村里建了一个房子，教我识文断字洗衣做饭，两个月前还为我找了一份差事，说了一门婚事。”
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哭着接话：“云舒姐姐在我小时候治好了我的眼盲，知道我不久前摔断了腿，特意找了灵丹妙药来。”
“我家儿子被拐卖时，是她帮我们一家寻回来的。”
李长老听完感慨万千，实在没想到往日默默无闻的峰主，竟然做了那么多事。
虽说是如此，但他害怕他们每个人都说一遍自己的经历，连忙出言：“叶峰主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约摸还有三日便会回来，到时会经过这里，大家再来送她一程吧。”
在李长老的劝说下，众人这才抹着眼泪回去。
本以为会结束，结果下午又来了一批人，他们走了两个时辰的路，只为来天穹山确认消息的真假。
傍晚时分李长老睡得正香，梦中有一群鬼从地面涌来，扒着他的衣服不放。
自己作为天穹山守门人，怎会怕这些妖鬼，顿时拿出驱邪符出来。
“仙长饶命，我们并无恶意，就是来问问，叶峰主真的死了吗？”
李长老并未难为他们，耐着性子回道：“她的长生灯已灭，确实仙逝。”
“可我们在黄泉找了好久，想跟她一起投生，却没找到她。”
李长老想了想，猜测：“或许她还有留念，并没有去黄泉。”
“那我再等等，来生我一定要娶她做夫人。”
“你可别想了，来生她是我夫人！”
“啧，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天天肖想我家夫人！”
李长老：“……”
原来叶峰主在黄泉那么抢手吗？
众鬼还没散去，他听到自己的弟子在喊他：“师尊，不好了，又来一群人，说是来娶叶峰主的！您快醒醒吧！弟子要顶不住啦！”
众鬼勃然大怒：“谁那么大胆敢肖想我媳妇！”
李长老带着疲惫从梦中醒来，众鬼不得已只能离开。
醒来后，李长老长叹一声。
在叶云舒死了之后他才知道，清修峰的峰主已经不是兰亭仙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