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秦道失的到来
来者没有悬念，就是秦道失本人。
他自己骑了匹马，还带了三两个随从一道，正候在了驿站的大堂中。
秦道失来了的消息他没让人去告诉齐逆，尽管她知道只是时间的问题，但他们俩只要少一分碰面的机会，齐逆也就多一分安全。
梁逢边下楼边打量起秦道失一番，仪表板正又不失风度，虽谨小慎微但也是思虑周祥，身居户部侍郎，居然监守自盗。
这放在之前，梁逢定是不太相信的。就算秦道失长年身在卞都，曾经的记忆里也鲜少与他打上照面，可十几年前某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考取功名的画面，而如今却…
“哎呀，这不是小梁吗？”
秦道失的声音打断了梁逢的回忆，他看着面前人忽而一副笑容祥和的模样，现实的迟钝感刺醒了他。
“好巧啊，秦…大人。”
梁逢一个快步走到了秦道失面前，他在脑海中翻转着方才打写的腹稿，反复思考着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怎么这么客套，小梁，你这也是在卞都了，有机会啊叫上梁大人一起聚聚吧。”
“确实是，对了秦大人，你是来探视影香的吧。”
梁逢抬眼看向秦道失，他隐约看到了秦道失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是啊…影香这孩子…唉，全是我的过错，没有替她爹娘照看好她。小梁在这儿是？”
“秦大人，您那天难道没在朝上？您不知道我是…奉皇上之命暗查粮食案的吗？”
梁逢略带惊讶的压低了声音同秦道失说道。
秦道失一瞬的僵直被梁逢看入了眼里，也许这是天意，他和齐逆在朝堂上的那天，秦道失正好已准备启程前往洛县了，风言风语也几乎被卞阳哲严令禁止。
不过秦道失毕竟是见过风雨的，朝廷对粮食的暗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有官职的尚且查不到他，更何况面前一个毫无官职的平民。
秦道失立刻变了一脸惊讶，也压低了声音回答梁逢。
“我确实不知，这…小梁啊，粮食案乃大案，兹事体大，皇上能交于你如此大任，看来你这是好事将近啊。秦叔这儿提前恭喜你了。”
“啊别，大人可别这么说，这是折煞在下了。您不是要去探视影香吗？赶紧去吧，她就在楼上左数第三间，门口把守的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面对秦道失若有所指的追捧，梁逢没有去接茬，他该说的已经唠完了，接下来就得看秦影香了。
“这…我们影香莫非是小梁你负责押送的？”
“噢，正是，这不时限将至我们正准备回去复命，正巧遇上都城抽案，县令那儿人手不够也就拜托我押送一路了。”
秦道失笑眯眯地点头附和，面上看起来还挺高兴。
“那敢情好啊，你们青梅竹马，多少也能照顾些，我就放心了。行，麻烦了，我先上去了。”
“您请。”
秦道失笑意的脸庞转瞬即逝，梁逢所传递给他的信息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他并不在意，无论是哪一种，至少现在他能确定，就算秦影香供出了他，他们也抓不了他。
不过也许情况可以更好一些，就方才驿站外的护卫，零散计算不过一只手的数量，勿说抓人，确实甚至都不是什么押送重犯的标准。
秦道失姑且压下了心中的疑虑，打算先去会会他分外重视的侄女。
“是秦大人探监吧？”
“正是。”
“您有一刻钟的时辰，请抓紧时间吧。”
“好，知晓了。”
秦道失进入了被把守推开的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戴着手链脚铐独自坐在木椅上的秦影香。
秦影香听到了动静，她僵硬地扭动着脖子，双眼木然地看向房门口。
着眼于秦道失的身影时眼中泛起了一掠光，微微启口道。
“…叔父。”
秦道失的双手背着，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秦影香，直到她也看向了自己。
态度的转变仿佛一刹那间，他忽而皱起了眉，口气里尽是怜惜。
“影香啊，你怎得，怎么落得这番…何苦啊。”
往常犯人探监，通常会有一个衙役守着一起，而这次梁逢特地打了招呼，让别打扰这两人，两个守卫多看了几眼也就关上了房门。
见房门一关，秦道失的神情略显凝重起来，他似乎能感知到这场探监也许他才是被探的一方。
然而，既来之则安之，他便更要问的清楚行的坦荡。
秦影香一见秦道失的表情变化，既知他心底又开始打起了算盘，只不过还没法知晓算盘打的什么，她只能先开口试探一下。
“叔父…您放心，此案了结的快，影香定会好好认罪悔改的。争取，还能替叔父颐养天年。”
秦道失见面前人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模样实在与之前洛香楼的老板娘时气势迥然，可见此次被抓也让她大受打击。
秦影香可是难得的人才，也是他的至亲，若说信任，她在秦道失的心里也是排的上前列的。
秦道失多看了她几眼，没急着回答她，只是坐到了她边上的椅子。
“影香，难为你了，自你爹娘过世后，叔父也未能时时照顾你。如今你触犯律条，叔父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虽不能包庇，但也会尽力保你无忧。希望，你能体谅。”
秦道失轻拍了拍秦影香的肩膀，似是在开解鼓励她，可另一只手上却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她。
淡色的荷包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秦影香略带不解地看向秦道失，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但对方眼神中的坚定还是让她接下了荷包。
接过荷包的秦影香随后就打开了它，发现内里有一张信纸，而展开后却是一封安慰问候秦影香的书信，看不出任何的不妥。
当秦影香再次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秦道失时，秦道失伸出了一只手指，稳稳地在信纸上点了几下。
这被点下的几个字，立马就道出了秦道失的意图。
——粮食露馅？
秦影香果断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秦道失看起来是信了，他略微放松了一些，点了点头，又在信纸上面点了几下。
——凉风怀疑？
秦影香看了眼字，反应了半秒，也同样以点字的形式回答道。
——还不明
但她点完最后一个字时手指并没有立刻收回，而是愣了下，突然的纠结让秦道失察觉起来，开口问了句。
“影香怎么了，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别要病了。”
“我没事，叔父。”
秦影香犹豫了一圈，她最终还是选择应了齐逆的要求。
她下意识抬手又在信纸上寻了几个字，一个个点了下去。
——起、你、告、法
秦道失盯着那几个字多看了好几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之中含义。
但落口顺字一读的下一秒，他忽然抬头，目露凶色地看向了秦影香，这次他反而正大光明地开口说起来。
“既如此，断不能影响于我。影香，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秦影香思考了一下，又点了点头，也开口回应道。
“叔父，往日里忙碌异常，不曾游历过哪里，如今束缚于此倒渴望起山水惬意。听闻梁逢前日也提及附近一座灵华山小有名气，景色怡然，影香心神向往。叔父，你是否去过？”
灵华山的名头听进秦道失的耳中让他陡然一楞，似乎像是被戳中了尾巴一般，他立刻问出的话语还带着些几不可闻的颤抖。
“梁逢，说了要去灵华山？”
“嗯，影香只是偶尔听到罢了，也不知具体的。”
秦道失的双眸明显失了焦点，秦影香带来的消息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此时对梁逢去灵华山的无法理解，也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交给他思考。
楞了片刻，他终于是又换上的笑意面对秦影香。
“叔父在卞都为官，自然是去过，但论及景色，我还是觉得咱们洛县有过之而无不及。别多想了影香，早日回家才是最重要的。”
“嗯…叔父，你这是也要回卞都了？”
“啊是啊，许多事还等着我回去处理呢。”
秦道失说着这句话时的表情在秦影香眼里看着甚是奇怪。
她从未在秦道失的脸上见过如此温存的神情，除了装模作样的时候。
她既有一种似乎一切即将走到终点的感觉，又同时在秦道失的脸上像是一个新的开始。
究竟是什么，她无法得知。末了，她还是没忍住最后说了一句。
“叔父，一切都要结束了是吗？”
秦道失的眼睛瞪大了些，带着些责怪的眼神，也分不清是对结束这个词有着些许排斥。
不过他还是没出声地向秦影香点了点头，将两人的话语做了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