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夜探洛香楼
“梁逢。”
走在回纪宅的路上，齐逆朝梁逢开口。
“怎么了？”
“我们现在手里只有这块石头…接下来要怎么做？”
梁逢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
“齐逆，你觉得…洛香楼如果做了私下的粮食官商交易，它会给谁，又会怎么给？”
梁逢突然抛过来的大问题让齐逆皱了皱眉，转过身摸着脑袋，认真地思索起来。
“我觉得，在我想这个问题之前，你得给我多讲些卞朝关于粮食管制的律法。”
齐逆格外较真的眼神看在梁逢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让本只是打算听听齐逆直觉的梁逢反而有些愧意，看来是自己还没有把齐逆作为如今协作调查的同僚了。
“是我疏忽了。待回去向你好好说一下，其实我原先也并不了解我朝关于粮食上的一些措施律法，也都是我爹临时在出发前几日让我梳理的。”
“嗯！”
——
“你还记得当时在官道驿站，你画给我的记号吗？”
“嗯，记得啊。当时你不是和我说了，那个是酒楼餐馆向民间采购粮食后打上的专用印记，表明了这些是用于经营的粮食，不可随意买卖。对吧？”
梁逢笑着点点头，没想到齐逆把他的话几乎复述地只字不差。
“对粮食打上印记来区分不同用途是我朝规制粮食的手段之一，这其二我要说的就是官府。”
齐逆歪头，听着梁逢继续往下说。
“将当地的餐饮经营所有的粮食采购情况登记造册，就是各地大小官府的职责，除此之外还包括一项。”
“什么？”
“守城士兵的督查。”
“守城士兵还要负责查粮？查什么呢？”
梁逢拿出一张纸，用笔给齐逆圈了几个点。
“卞朝土地广阔，有富硕之地自然也有很多贫困之所，为了防止粮食的私下交易谋利，律法规定一城的粮食不得擅自以私人的名义运输到另一城。”
“当然，也有一些例外，比如一些其他县城餐馆特意采购的当地允许外运的特产，又比如一些开在官道上的驿站，再比如朝廷的俸禄运输。许多特殊情况的粮食进出城就是各守城士兵需要查验的。”
梁逢在纸上给齐逆列了清楚，齐逆仔细地听着。
“没想到涉及粮食，竟牵涉着如此多的律法条规，这要真进行违法的官商交易还挺不容易的。”
梁逢附和地点点头。
“虽是不容易，但利益面前，依旧是有人藐视律法。带来的结果就是，像洛县这种比较富硕的县城也成为了难民的围困之地。”
齐逆沉默了一会儿，冒出几句话。
“那按这么说的话，方才你问的洛香楼，假设他们是要把这次买的米做交易，必然运不出城吧？那不就剩下城内交易？”
梁逢拿着笔低头思索，点了点头。
“没错，按常理确实如此，若说城内的官商交易，那便只剩下洛县的县衙了。我爹原任太守时也驻在洛县，如今新任的似乎是迁至边上的宜县了。”
齐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梁逢，尴尬地笑了笑。
“不是吧，一个小小县令不可能吃下这么多粮食，被这么一说，我觉得洛香楼这批说不定只是恰好断了流水没有现钱了…”
梁逢见齐逆疑惑的表情也笑了笑。
“要是光凭推论这般简单，这两年来多少钦差，那这私下交易的事儿也早就纸包不住火了。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关键还是要扯出线。”
齐逆认同梁逢的说法，转念一想原是他起头的问题，他早已经思考到了头，这才发觉自己可能只是被随意一问。
她不满地戳了戳梁逢的肩膀，没好气地说道。
“你早就想到这儿了，还问我，故意耍我吗？”
梁逢愣了下，没想到齐逆转回了弯。
“也没有，原本我还在犹豫今晚要不要去，现在与你谈论几句，我决定还是去看看。”
“去什么？”
“晚上的洛香楼仓库。”
齐逆眼睛一亮，夜袭啊，听起来就很刺激的感觉。
“齐逆，不然你还是别”
“想都别想扔下同僚啊，不然我可是回头要告你状的！”
“好吧。”
齐逆立马就打断了梁逢想抛下她一个人去夜查的心思。
“不过，我们现在也并没有肯定洛香楼私下交易，只是没有线索的怀疑而已，这样好吗？”
“没事，我们现在手上只有这些线索，况且这也只是例行暗查而已。”
齐逆听梁逢说着，才想起来问，他们虽然是有旨意的，身上没个证明身份的东西？
“梁逢，你出发前皇上有没有给你什么证明咱们暗查的物件？”
“当然，替朝廷办事，况且我现在毫无官职，再没个信物，那遇事怕是更说不清了。”
月悬半空，街市上的摊位都收了个干净，只余星点暗淡的油灯与月争辉。
“我们就候在这儿不进去吗？”
齐逆和梁逢隐蔽在洛香楼后仓库的附近草丛里，齐逆压低着声音说道。
梁逢瞥了眼齐逆还特地换了件暗色的利落衣裳。
“这么晚夫人也让你出来了？”
齐逆没想到这么紧张的时候梁逢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偏头看向他。
“别提了，我好说歹说才放我出来的，比起放心我她多半是看在你也在，不然我是一只脚也踏不出来的吧。”
梁逢不知所措地低头。
“其实你可以…”
“诶，打住，别说什么我可以不来的话，我知道你怕我有危险，但咱们现在是同僚，得公事公办。”
梁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齐逆都堵了回去，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一边点着头转了回去。
“我说，一点动静也没有啊，我们是来晚了还是来早了？”
“嘘——有人来了。”
齐逆一听梁逢的话就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黑夜里看不真切，只有一个移动的身影在他们的眼前晃过，那人分辨不出性别，一身利落的衣裳，行色匆匆。
齐逆和梁逢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憋起气，只看着那人的身影，大气不敢喘一下。
那人的行为甚是怪异，在洛香楼前后转了一圈，又在后仓门口逗留了一会儿也始终未进去，探头探脑地环视了几圈最后竟什么也没做的离开了。
等那人彻底走远了看不到身影，齐逆和梁逢才放松了警惕。
“怎么回事，那人是谁，怎么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不清楚，说不定只是个宵小也有可能。”
梁逢的眼神一直没有松懈，尽管他也对方才那人的行为十分不解。
结果齐逆和梁逢在洛香楼的后仓呆了快一个多时辰，愣是再没有别的动静了，两人看天色也不早了，只得先回去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夏初的夜晚还是有些许凉意，晚风吹得齐逆一激灵，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出汗了。
想着回去得泡个热水免得感冒影响公事儿的齐逆，忽然借着一缕月光，看到了地上一件冒着绿色光芒的物件。
“诶？这是什么？”
齐逆疑惑地蹲下捡了起来，仔细一看发现是一只绿色玉石的耳环。
梁逢凑过来也看了看，发现是个耳饰也没多在意。
但他突然感受到了身后有什么动静，条件反射让他一转身移到了齐逆背后。
齐逆后知后觉地发现梁逢的转身，也跟着朝后看去。
“那个，劳驾，请问有看到一个绿色耳饰吗？”
虽然没看清对方的模样，但熟悉的声音让齐逆立马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她扯了扯梁逢的袖口。
“老板娘？”
借着月光，梁逢这才看清了靠近的人，确实是秦影香没错。
秦影香看到面前的梁逢，当下也脸上一惊，下意识拿手帕捂住了嘴。
“梁逢…？是你吗？”
“嗯，影香，好久不见。”
秦影香的情绪明显有些起伏，她本想更走近些说话，忽然借着月光又看到了梁逢背后还有个女子。
她蓦地停住了脚步，笑了笑回答梁逢。
“梁逢，听说你随你爹上卞都了，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这么晚了，你这是…”
梁逢一顿，似乎他一时也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秦影香隐含的问题。
齐逆看他一会儿没出声，就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想替他解个围。
“请问，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说着，齐逆摊开了手展示了手中的绿色耳饰。
秦影香一眼看到了耳饰欣喜地点头称是，待她抬头再看向齐逆时脸色一僵，之后略带疑惑的神情从齐逆手中取走了耳饰。
她很快恢复了表情，微笑着感谢齐逆。
“谢谢这位小姐，这，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齐逆。”
“噢，齐小姐，你和梁逢…”
秦影香的眼神依旧在齐逆和梁逢中流转，齐逆笑了笑拍了拍梁逢的手臂。
“我们是朋友，我来洛县游玩，到的晚了些，饿得不行，梁逢带我去解决了一顿。”
秦影香听着齐逆直率的言语笑了笑，捂着手帕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齐小姐来洛县定要尽情游玩，有空记得来洛香楼坐坐，那我就先走了。”
“慢走。”
齐逆朝秦影香挥了挥手，转头看向梁逢见他也目送着秦影香，用手肘顶了顶他。
“梁逢，你怎么看见她都不说话？你们俩是有什么事吗？她应该也算是你青梅竹马吧。”
梁逢看了看面前的齐逆，叹了口气。
“我没逼你说哦，你不想说可以不说，走吧回去吧。”
梁逢看着齐逆轻快地走在了前面，丝毫没把方才的事挂在心上，不由自主有些莫名的失落，他晃了晃脑袋，想着怕是秦影香的出现影响了他的情绪。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说来实在话长，下次吧。”
“你们总是如此说词，只道是话长难尽，实则啊…怕是不知从何启口。”
梁逢听着齐逆难得老气横秋的感叹话还有些新鲜。
“你们？”
“我就是这么一说，反正我人在这儿，想说了我都会认真洗耳恭听的。”
齐逆朝身后的梁逢摆摆手，自己走在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