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听到艾伯特直接的询问，宋明微微挑了一下眉，目光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
有话直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不错！爽快！
宋明摸着下巴，第一次上下仔细打量着矮人族的首领艾伯特。
他虽然个头矮小，但却浓眉大眼，鼻梁高挑，一头浅棕色的短发，显得果断利落。见到如此平正长相，总是不由自主以貌取人的宋明不禁产生一丝丝的好感。
艾伯特被宋明看得有些不痛快，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在看什么。”
——可恶的魔族，果然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没什么。”宋明说。他本想恭维几句艾伯特的样貌，却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像个色批一样过于不正经，不由得住了嘴，带着他那副惯有的疏离表情清了清嗓子。
其实宋明的目的十分简单。作为共同生活在一片区域的居民，他自然不想让矮人对自己有过分的敌意。况且，有许多事情，并不是他、赛特和沃拉尔三个人就能完成的，还得需要更多人协作才行。
比如宋明打算最近提上日程的一件事：修建水渠。
宋明做饭、涮洗，更重要的是提纯湖盐，都需要大量的水。魔王塔每天收集的露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他急需寻找到新的水源。
焰火区四周高山上常年积雪，温暖的时候雪水融化，可以流到山脚下。因此这个区域本不应该缺水才对。然而过于炎热的天气以及沙土的渗透率，导致雪水流到沙漠中，直接沉到地底形成暗河，地表没有一丝水流的痕迹。
这些信息，是他通过原身发给他的《中国古代农业灌溉发展》，再分析焰火区的地形，得出的结论。
而在《中国古代农业灌溉发展》这篇文献中，对于类似地形，也提出了一个十分好的解决灌溉方法——那就是像中国西北地区一样，修筑坎儿井。
坎儿井是一种结构巧妙的特殊灌溉系统。它由竖井、暗渠、明渠和涝坝四部分组成。沿着地下水层的方向，打下竖井，靠着高差修筑暗渠。暗渠的出水口和地面的明渠联接，可以把几十米深处的地下水引到地面上来。
这样的话，宋明就可以将积雪融水引到魔王塔附近，提纯更多的湖盐，甚至可以开始种一些简单的作物，为他的农家乐菜单增添几道菜了。
当然，如果要宋明一个人修建坎儿井，还不知道要几年才能挖完。如果能借用矮人们的劳动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宋明心中粗粗估算了一番，便对艾伯特和矮人们说了自己的想法。他除了保证在修筑坎儿井时每天提供三餐，并日结工资以外，还提出修筑的水渠也朝矮人的绿洲方向引一条分流的建议，以方便他们也用到新鲜的水。
不得不说，宋明提出合作的建议的确非常有诱惑力。修筑水渠的话，矮人们不仅自己可以用到水，并且在替宋明工作的那一段时间，有宋明做的免费美味的食物，甚至还有钱可以拿。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矮人马丁在艾伯特耳边低声说，“有了水，我们自己也可以种粮食。到那时就可以不必为了生存，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劫匪了……”
艾伯特也有些心动。作为一个曾经精通手工业的高级技工，他早已厌倦了抢夺其他人财物的生活，良心也一直在受着谴责。
但当艾伯特抬起头，与宋明那双魔族特有的紫色眼眸对视时，一段久远的回忆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数十年前，他还是老首领的助手时，同老首领一起坐在桌旁，与一名长着同样眼眸的魔族交谈的事情。
“我们可以一起建一座手工塔。”魔族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诚恳的笑意。
“魔族提供金钱，矮人提供技术。两个种族共同合作，建一座享誉整个斯特瑞勒大陆的高塔。”
魔族的笑容依然历历在目。望着眼前的宋明，艾伯特缓缓攥起了拳头。
“我不同意。”他说。
听到艾伯特的回应，不光是宋明，其他矮人也十分吃惊，纷纷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这不是好事吗？修筑水渠后，我们就可以开垦自己的田地了，为什么要回绝他呢？”
“我们不想继续过盗贼的生活了！”
“首领，你再考虑一下，不要这么快就答复……”
“你们忘了蓝土区的手工塔了吗？”艾伯特厉声说。
矮人们迅速安静了下来。
他们怎么可能忘记呢？本来蓝土区的那座手工塔，是为了向全世界的矮人族展现并交流自己的技艺而建的。
他们甚至还筹划好了，每年在手工塔附近举办博览会，展示各种精致的手工技艺，让矮人族的名声得到更广泛的发扬，从而世界各地得到更多的委托任务。
然而当他们花了三年时间，将手工塔建好后，提议合作的魔族就突然翻脸不认人，将那座耗费了矮人许多心血的塔霸占在自己名下。
“我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艾伯特冷冷地看着宋明，“等到我们的族人帮你把水渠挖好，你就截断水流，将全部的高山雪水引流到魔王塔附近。”
“到时候我们依然一滴水都没有，如果不继续去抢劫的话，就只能依靠从你魔王塔中生产的食物生存。我们族人的命运，就这样被你彻底捏在手中了。”他恶狠狠地说。
“不必假惺惺地和我提什么合作，你们魔族的套路，我们绝对不会上当第二次！”
听完艾伯特的指控，宋明不由得一愣。从矮人首领的口中，他已经能猜到之前魔王是用什么方法对付的蓝土区的矮人。
这特么也太缺德了。宋明不禁暗中骂了一句。
这死魔王，破产了不说，还给自己挖了如此一个大坑。想要联合其他种族，搞个基础设施建设，都变得比登天还难。
正当宋明开始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用什么条件说服艾伯特时，一个矮人突然从门外闪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望远镜，附在艾伯特的耳边向他低声耳语了些什么。艾伯特的眼睛顿时闪过一道光芒。他示意矮人退下，侧身让出房门，对宋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艾伯特说。
宋明微微皱起了眉头，但还是礼貌地对艾伯特点了点头，同沃拉尔和赛特一起离开了房间。
然而三个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安静地躲藏在矮人绿洲附近的一个小沙丘后。等到过了几分钟，宋明看到矮人们又拿着绳子和刀成群结队离开绿洲后，才从沙丘后探出头，踏上了飞行板。
飞行板载着三个人浮空，宋明回身问赛特：“刚才那个矮人对首领说的话，你听清了吗？”
赛特摇了摇头，对着宋明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肯定听到了什么。你的耳朵一向比常人灵敏。”
“那是自然。”得到美人赞赏，宋明不由得有些得意，为了掩饰，他再次清了清嗓子。
“我听到矮人说，又有新的旅行者从西边进入了焰火区沙漠。”宋明说，“他们打算再从这些人身上获取些物资。因此先不考虑与我的合作。”
“这些旅行者，很可能就是我们魔王塔的第二批顾客。”他催动风力，抬起了飞行板，“不能让矮人们把他们的财物全抢走。”
宋明带着赛特和沃拉尔升至沙漠上空。碧蓝的天空下，宋明看到了远处缓缓行驶蚂蚁大小的车队，以及在车队前方，正在埋头布置绊马索和机关的矮人。
宋明远远看着车队的规模和大小，不由得挑起了眉，驾驶着飞行板靠得更近了些。
到了一定的距离，宋明终于看得更清楚了一些。四周几排骑马的士兵，像护送一样，围绕着中央装饰华丽的马车前行。银色的盔甲上覆盖了沙漠的尘土，看不见任何人的表情。
宋明皱着眉头盯着队伍中央的马车，随即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用力一锤手，迅速调转了飞行板的方向，向矮人布置陷阱的位置飞去。
“……主人！你在做什么！”沃拉尔被这紧急转弯弄得差点被甩下飞行板，不由得紧紧抓住边缘问道。
“不能攻击这群人！”宋明动用了最大的风力。沃拉尔耳边风声呼啸，几乎听不见宋明在说什么。
“他们不是普通的旅人，也不是矮人能对付的对手！”
然而矮人的布置比宋明想象的还要更精细。就在他往回返的那一刻，士兵的马突然发出一声长嘶，跪倒在地上。士兵纷纷从马上掉落，车辆也瞬间止步不前。
“这些矮人，竟然设置了两道绊马索！”宋明惊道，迅速给了飞行板一个刹车。沃拉尔最终还是没支撑住，骨碌碌地从板子上滚了下去，只得张开翅膀勉强跟上宋明。
如果这第一道绊马索对车队没有影响的话，就会有矮人向第二道正在布置绊马索的地点通风报信。他们们会依据得来的信息，调整机关绳索的高度和力度，以保证万无一失。
矮人真的是一个做事力图准确精致的种族，如果能合作的话……
宋明还没来得及感叹，周围的土丘便开始蠕动，一阵扬沙过后，数十名矮人掀开土丘上的沙砾，手持刀剑朝旅人的队伍冲了过去。
士兵们摔倒在地上，沉重的铠甲使得他们挣扎着，难以在流动的沙石中站起身。矮人们跑近士兵身边，用力拉紧手中的草绳。
按照一贯的策略，矮人们会将这些士兵绑起来，然后拿刀抵着他们的脖子，向他们勒索钱财。
宋明看到矮人首领艾伯特的身影，他正拿着刀，和几个族人十分小心地逼近马车。宋明不由得心中一紧。
“不要过去！”他大吼出声，然而为时已晚。
突然间滚雷从宋明耳边响起，面前闪过一片白光。宋明不由得闭上了眼。等他睁开眼时，矮人们已经全部倒在了沙地上，手脚摊开，不停抽搐着。
而在马车上，站立着一个瘦高的青年。他穿着白衣，手持一只长长的法杖，一头浅灰色的卷发遮住了半张脸。
他垂眼望着地上瘫倒的人们。神色平静而冷淡，似乎没有一丝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