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潜入
从小行星带返回后, 左聿率舰群在航道上搜索了一番，没有找到围堵慕锦的两艘半兽人星舰。
考虑到能源补充问题，左聿推断两艘星舰会赶往基德星。
事实也正是如此。
当他们赶到基德时, 遇到了正在起飞的两艘半兽人星舰。
五对二。
两艘半兽人星舰自知不敌，直接投降了。
战果汇报上去后, 九舰人均升一级, 记特等功。
左聿、慕锦另荣获人类大联盟特殊贡献勋章一枚。
政府拨款, 奖励所有活着和死去的佣兵，以及佣兵团。
奖励有, 任务还有。
军部要求对基德星以及所有矿产基地进行初步排查，剿灭基因改造人, 尽量扩充佣兵联军。
左聿慕锦带人耗时两个月, 把拥有人类社会的星球全部整肃一遍，零散的基因改造人被抓, w星域的危险指数直线下降。
但安全是暂时的, 首都星距离w星域比赛特近得多，半兽人仍会不惜代价地打开这条通道。
是以，左聿和慕锦接下来的任务就是防住这条通道，并对首都星方面进行初步侦查。
无论防守还是侦查, 都需要武器, 赛特星运送周期太长, 暂时指望不上, 只能从基德星购买。
武器需求加大，巨龙帮便把价格提高了一倍。
有他们开头，其他武器商人立刻跟上，以免被巨龙帮嫉恨，或少赚了星币。
毕竟, 政府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负责采买的史密斯问了一圈，到底空手而归。
他把左聿、慕锦、郎子平、老慕等人叫到一起，研究此事——郎子平带着一整个野狼佣兵团来到基德加入佣兵联盟，兑现了他在佣兵小镇时许下的诺言。
郎子平叼着雪茄，吐了一个小巧的烟圈，“巨龙帮早就该收拾了，依我看，杀了艾德蒙就是。”
史密斯道：“我们代表军方，因为购买武器杀人，只怕说不过去，在佣兵界造成的影响对后续不利。”
科尔支持郎子平，“艾德蒙人缘很差
，杀了也就杀了。”
史密斯还是摇头，他们这些人和艾德蒙有仇，看问题难免有失公正。巨龙帮让武器涨价，是因为市场需求变大，货品变少，人家在道理上站得住脚，如果军方因此杀人，一定会引起相当一部分佣兵的反感。
九舰在基德驻扎，并要以此为根据地抵抗半兽人，基德星绝对不能乱。
这也是艾德蒙有恃无恐的原因。
史密斯看向左聿，询问后者的意思。
左聿道：“听说艾德蒙对手下苛刻，或者我们可以在副手约瑟夫身上做做文章，让他们内讧。”
郎子平笑了，雪茄在烟灰缸上磕了磕，“好主意，这件事我可以办。”
史密斯点点头，“我同意。”
……
三天后，郎子平上了九舰，对史密斯说道：“约瑟夫同意计划，但他说他的人手不足以干掉艾德蒙，需要我们支援。”
史密斯问：“可靠吗？”
郎子平道：“当然。”
左聿道：“巨龙帮是基德的一颗毒瘤，因着他的缘故，佣兵联盟在基德星很受掣肘。为了保密，我觉得我们可以亲自走一趟。”他其实是想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慕锦心领神会，“我同意。”
史密斯笑道：“好吧，年轻人恩怨分明，这很好，我同意。”
……
郎子平又去找约瑟夫，傍晚时分匆匆赶了回来，找到正在训练室训练的左聿和慕锦，说道：“不知道谁跟艾德蒙说了什么，他准备今晚启程，赶往赛特，我们必须马上动手了。”
左聿用毛巾擦了把汗，“约瑟夫有计划吗？”
郎子平道：“他负责安排星舰上的相关事务，可以让你们提前登舰，伺机行动。不过……”他迟疑片刻，“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我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左聿道：“没什么不对，如果有，那就是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他抬手指了指前面，“我大概明白了，我们去会议室说吧。”
慕锦让人去叫史密斯和科尔。
三人在会议室坐下。
左聿
继续说道：“据我了解，艾德蒙虽然狂妄，但是个识时务的人。如果没人怂恿，他未必敢给武器涨价，更不敢暗示基德星的佣兵为难佣兵联盟。”
“但这两样他都做了，而且还做得滴水不漏，咱们即便不高兴，也无法把罪责全部推给他，只能搞暗杀。”
“如果他觉得这样做理直气壮，那他未必会逃，如果要逃，早就应该逃了，而不是现在。现在才想走，应该是他现在才知道这些事情，觉得自己肯定解释不清了。”
郎子平一拍桌子，“对，应该是这样，那你觉得谁有问题？”
慕锦道：“约瑟夫？”
左聿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笑容，“我也觉得是他。”
郎子平连连点头，“没错，他忍辱负重，说不定等的就是这一天。”
左聿笑了笑，“我觉得不是。他被艾德蒙驱使这么多年，要想夺位，不可能现在才有机会，这只是较小的一种可能性。”
“那你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什么？”史密斯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还跟着老慕和科尔。
左聿和慕锦站起来，等他们坐了才坐下。
左聿道：“更大的可能性是约瑟夫是首都星人，有半兽人拿首都星的亲人要挟他。”
“哎呀！”科尔惊讶地叫了一声，“没错没错，约瑟夫是首都星人，妻子孩子父母兄弟，一大家子都在首都星。”
郎子平不太赞同这个说法，“你们不是把半兽人基因改造人过滤一遍了吗？”
左聿道：“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他的任务就是杀死我和慕锦。只要我们死，他的家人就能活，所以，他哄着艾德蒙离开基德，时间上又搞得这么仓促，目的就是让我们上舰刺杀，届时一枚定时弹就能救了他一家老小。”
听到这里，史密斯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竖起大拇指，“逻辑完全成立，分析得丝丝入扣。”
科尔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左聿道：“我们没有证据，所以不妨把戏唱下去。郎先生找约瑟夫安
排接下来的事，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他肯定要做两手准备，一是在艾德蒙的星舰上安装炸/药，二是驾驶星舰离开基德。”
“只要他做了这两手准备，我们就有了证据。”
郎子平笑着摇摇头，“这样的智商简直是恐怖，我很庆幸不是你的敌人。”他看向史密斯，“史密斯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我就联络约瑟夫了。”
史密斯道：“已经很完善了，联系吧。”
郎子平当着他们的面打通了约瑟夫的个人终端，语音通话。
“这边不大同意在舰上动手，动静太大。他什么时候出发，有没有可能在家里动手？”
“时间仓促，家里不好安排。”
“这……”
“舰上大多是我的人，出入更容易些，他三十分钟后出发，如果确定要做，你们就得马上行动了。”
“这……好吧，你安排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星舰基地三号停放坪，不要带机甲，我无法让穿机甲的人上舰。”
“这个我明白。”
“好，我马上安排。”约瑟夫挂断了通讯。
老慕问道：“我们去几个人？”
尽管他理解能者多劳这件事，却也不希望左聿往死里用慕锦。
左聿体量他的心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还是我们锦翼的这些人。”
史密斯有些担心，“你和慕锦是舰长、副舰长，万一出了事……”
慕锦道：“半兽人要的是我和左聿的命，我们不去，约瑟夫就不好下手，没关系的校长，不会出事的。”
……
慕锦开一架飞器，载着费昭、戚昊、霍元峰、布鲁斯，赵巍开另一架飞器，载着一帮老兵，一起赶往约瑟夫提供的地址。
赵巍在一里地以外降落，随时准备策应。
慕锦降落在指定地点。
飞器刚落地，就有一个长相敦厚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你们就是约瑟夫的客人吧。”
慕锦道：“是的，我们想去赛特。”
年轻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跟我过来吧，休息舱已经安排好了。”
慕锦笑笑，“多谢。”
年轻男子在个人终端上操作两下，“不客气，都是应该的。”
慕锦等人跟着年轻男子上了星舰，星舰上人不多，走了一路一个人都没遇到。
年轻男子领着他们进了一间有四张上下铺的中等舱，“你们先在这里休息，等星舰起飞再出来。”
交代完了，他转身就走。
在关门的刹那，年轻男子被一只骨节均匀的手拽了回去。
门被重新关上了。
他脸色一变，“你们这是干什么？”
慕锦道：“不干什么，就是想让你在这里休息休息，我们出去转转。”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年轻男子按亮个人终端，想联系约瑟夫。
费昭一把按住，“还是省省吧。”
戚昊把他的个人终端扯了下来，布鲁斯从床单上撕下一条布，把他的手捆在身后面。
左聿道：“如果你告诉我炸/弹在哪儿，还能有条活路。不然等我们走了，你就要留在这里陪着艾德蒙一起去死了。”
“炸/弹？”年轻男子抖了一下，“哪里有炸/弹？”
左聿见他不像演戏，“约瑟夫什么时候来过，都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年轻男子：“他昨天中午来过一次，在他的休息舱休息了一会儿。”
左聿道：“你带我们过去看看。”
年轻男子答应了。
布鲁斯打开舱门，警惕地看了看，见左右没人，才招手叫大家出来。
约瑟夫的休息舱挨着艾德蒙的豪华休息舱，面积不大，设施很简朴，一床、一柜、一躺椅，一个小吧台，还有一个电影投放仪。
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左聿：“没有保险箱吗？”
年轻男子：“只有老大有，其他人都没有。”
左聿：“星舰的维护谁负责？”
年轻男子：“约瑟夫。”
慕锦在床铺前站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在这里。”
她从腰上取下匕首，割断固定在
地上的四条床腿，把床移开，匕首在与床头齐平的位置切下去——一块墙板就掉了下来。
那是一本书大小的长方形窟窿，里面贴着一只足以将半艘星舰炸飞的遥控能量弹。
遥控，不是倒计时，说明约瑟夫想要见机行事。
几个人一起看向左聿。
左聿从慕锦手里接过匕首，“幸好你带了这个，不然还真有些麻烦。”
匕首在遥控面板上横切一下，竖切一下，就与能量源彻底断掉了联系。
“好了。”左聿把匕首还给慕锦，亲自动手把窟窿复原，床复原。
费昭问：“会不会还有？”
左聿看向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哆嗦了一下，“他只在这里独自呆了一会儿，没去别处。”
费昭又问：“他的亲信都有谁，有没有去过哪里？”
事关生死，年轻男子想了好一会儿，肯定地说道：“其他人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没有独处的机会。”
左聿微微颔首，“这一枚足够炸毁所有休息舱，约瑟夫给别人留了活路。”
“咚。”他的个人终端响了一下，左聿看了眼，是郎子平的消息——艾德蒙和约瑟夫马上就到。
他对年轻男子说道：“我是左聿，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星舰没事，你就没事。”
年轻男子点点头，任由霍元峰和布鲁斯捆结实了。
左聿慕锦等人朝出口走去，恰好在星舰的舱门处遇到了艾德蒙一行。
艾德蒙脸色巨变，“擦，你们怎么在我这里？谁让你们上来的？”
慕锦在艾德蒙身后一扫，单脚点地，蹿出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人。
她捏着那人的手臂，抬起来，扯下个人终端，递给左聿。
左聿接过来，个人终端已经解锁，上面恰好是遥控界面。
他把个人终端给艾德蒙看了一眼，“我不想救你，但还是让你逃过了粉身碎骨的命运，很遗憾。”
艾德蒙气得七窍生烟，抬手就给了约瑟夫一个大耳光，“你个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
左聿道：“半兽人
吧。”他在个人终端上操作几下，一段全息视频便放了出来。
那是十几个人的视频，大的百十岁，小的几岁，不少人和约瑟夫有几分相似。
他们被半兽人关在笼子里，一个半兽人手里捏着胡萝卜，说道：“人类喜欢养动物，养鸡喂猪，开设动物园，我们就喜欢饲养人类，尽管肉不好吃，但他们会唱歌跳舞，好驯化，比我们半兽人的小崽子有意思多了。”
艾德蒙抬脚想踹约瑟夫，闻言又收回去，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脏话。
约瑟夫面如死灰，右手捂着肿胀的脸，垂着头，一言不发。
艾德蒙道：“既然来了，就里面请吧。”
他经营巨龙帮多年，人品虽败坏，格局还是有的，慌了一下后，镇定得很快，应对也自如。
一干人去了他的休息舱，这里面积大，也有会客厅，适合私密谈话。
艾德蒙道：“所以，约瑟夫利用我把你们骗来了？”他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我也是受害者，武器涨价那是约瑟夫怂恿的，他说货品少，市场需求大，涨价很正常。还有，在佣兵中搅浑水的事与我无关，你们不能冤枉我。”
左聿沉着脸，审视着他。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凌厉，艾德蒙下意识地调转目光，又与慕锦碰到了一起。
美女的目光并非很锐利，甚至有几分柔和，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心脏跳动增速，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艾德蒙勉力恢复了镇定，“之前的事，是我们巨龙帮不对……现在的事也是我们巨龙帮不对。你们若肯放过我，我们巨龙帮可以出一条星舰，二百人，加入佣兵联盟。还有武器，全部按正常价格出售。”
左聿道：“不够。”
艾德蒙想了想，“一艘星舰，二百人，再加一艘星舰免费给你们运送武器。左中校，巨龙帮人不多，这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武器价格我没办法再降，有进价跟着，赔本买卖真做不了，每个佣兵都要养活赛特的一大家人。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做。”
左
聿了解过巨龙帮的实力，终于点点头，“约束好你的手下，再发生随意伤人事件，绝不轻饶。”
艾德蒙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好。”
……
处理完艾德蒙，再处理约瑟夫。
约瑟夫确实不是个胆大的人，所以，左聿几乎预料到了全部。
半兽人不单要挟了约瑟夫，还有不少混在基德和赛特的人。
他们帮它们做事，他们的家人就有吃有喝，不帮，就只有死路一条。
约瑟夫在半兽人撤离基德之前拿到了杀死左聿和慕锦的计划。
也就是说，即便郎子平不去找他，他也会想办法把消息透露出来，骗慕、左二人上钩。
他说，首都星有不少人类还活着，一部分活在笼子里，一部分藏在大山里。
这一点，左聿在约瑟夫的个人终端里找到了证据——他的大儿子在视频里说，他的两个孙子跟军校的同学进山了，不在这里。
首都星有几座体量极大的山脉，植被丰沛，环境复杂，好几座军事基地藏匿其中，如果有基地相关人员活下来，势必会组建一只抵抗力量。
半兽人在赛特那边的常规战场上实力不算强横，在w星域的力量也很一般，以至于对佣兵不敢斩尽杀绝，是不是就因为他们暂时不能彻底平叛这一支武装力量呢？
半兽人数量大，繁殖快，力量占优，有与人类相媲美的大脑，但这指的是成年半兽人——大部分半兽人种族幼崽成长缓慢，在学习能力上不如人类，成为合格的军人需要相当长的学习周期。
它们补充新兵的速度不会比人类更快，但需要的能源却远超人类。
基于以上几点，如果三线作战，半兽人的确可能捉襟见肘。
那么，他们处理好相关事宜后，人类可不可以里应外合一下？
此消彼长。
既能缓解首都星抵抗组织的压力，也能缓解正面战场的压力，这一场战事说不定就有了转机。
回到九舰后，左聿把他的想法完善了一下，连夜召集核心人员开会。
史密斯沉吟着，“半兽人知道w星域惨败的消息后，一定会想办法对付咱们，从这个意义上讲，咱们已经缓解了正面战场的压力。”
“它们一定会派兵来w星域，如果我们能以逸待劳，是不是更好一些？”
左聿道：“我与校长看法不同，正面战场有墨星增援，半兽人并不轻松，他们若能派出八艘以上的星舰与我们对抗，人类在正面战场已经败了。”
“半兽人暂时不会派大部队过来。我们若不想坐等，就该趁机跟上去，一方面围魏救赵，一方面想办法进入首都星，刺探半兽人的实力。”
史密斯被说服了，“有道理，我同上面沟通一下。”他现在是中将，尽管实权在左聿和慕锦手里，但与上面沟通都由他来做。
左聿看了慕锦、费昭等人一眼。
费昭耸了耸肩，“我在精神上支持你，如果上面下了命令，我就在□□上支持你。”
“哈哈哈……”史密斯笑着出了门。
南泽蹙着眉头说道：“又是刺探，你不会还派慕锦去吧。”
戚昊道：“如果慕锦去，我也去。”
南泽哼一声，狠狠瞪了戚昊一眼。
左聿看向慕锦，“你想去吗？”
慕锦道：“我……想去。”
倒不是她贪功，而是一种舍我其谁的责任感。如果她去可以不死，而其他人去可能会死的话，她必须去。
因为，假设其他人去了，然后真的死了，即便她不会过度苛责自己，也会因此抱憾终生。
只是有点对不起老慕，他又要担心她了。
左聿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会议室。
慕锦在玛瑙星的那些日子，他和老慕的心情是完全一样的，连做梦都是慕锦遇险。每次从噩梦中醒来，他都会在自我责怪和自我安慰的旋涡里挣扎很久，直到他强行用精神力把那些想法暂时驱逐。
在小行星带的那场战斗中，慕锦每冒险一次，他就会在心里告诉自己一次：如果慕锦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