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脆弱到不堪一击
姬微羽离开之后,晏倾转头看向温瑾:“你最近很喜欢杀人?”
温瑾摇头。
“喜欢杀人也没什么不好。”晏倾语气漠然,“本宫在朱雀城建了一个暗卫营,你若喜欢,本宫可以把你送进去训练一段时间,以后专司暗卫之职。”
温瑾沉默着,眼神有些怔忡。
暗卫营,出神入化的毒术,胳膊上的伤……都是他离开朱雀城之后才有的。
这三年他完全没有参与过,不知道殿下经历过什么,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未曾得到。
温瑾心里突然就空了一块。
从三年前开始,殿下就已经不信任他了,这个事实几乎让他无力承受。
温瑾抿着唇,眼神沉寂无光,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的,没一点生气。
晏倾若有所思地盯着温瑾,眉头拧了又拧,完全不知道他又魂游到哪个天外去了。
“朱雀城的七年看来比不上皇城的三年。”晏倾声音平静,“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温瑾木然抬眸,嘴角努力牵起的笑意都透着孤寂:“皇城空气污浊,最能腐蚀人心,殿下不如把臣带去朱雀城重新调教。”
晏倾沉默,望着温瑾那双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眼,敏锐地意识到,应该是姬微羽跟他说了什么。
温瑾眼下状态很糟糕,不只是连日奔波造成的身体状况,精神状态也非常不好。
别说恢复往日那副波澜不惊的公子模样,只怕稍稍再说一句重话,他都无法承受。
脆弱敏感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
晏倾走到窗前坐下:“本宫眼瞅着你最近确实需要重新教训。”
温瑾不发一语地看着她,很想开口问她,她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还没问,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回他一句,跟你无关。
跟他无关。
温瑾心头一阵阵抽疼,止都止不住。
跟他无关,跟他无关。
这四个字此时就像一柄锋利的刀,生生刺进了心脏,鲜血淋漓,疼得窒息。
如果入朝就意味着跟她离了心,就意味着从此不再被她信任,他入朝干什么?
白天做风光无限的权臣,晚上独享一室孤寂?
温瑾目光落在花纹繁复的玄砖地面上,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不信任就不信任吧,余生他还有漫长的时间重新挽回她的信任,什么权臣,什么首辅,他不要了。
他不想再做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三年是他的极限,他没办法再忍受更多分离的日子,思念的折磨太过残忍。
他忍不下去了。
温瑾终于抬脚朝晏倾走了过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迎向光明。
距离晏倾三步远的地方止步,温瑾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感情的压抑:“殿下想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晏倾表情淡漠,一句“跟你有关系”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的就卡住了,淡道:“约莫再两三天。”
温瑾抿唇,眉眼低垂,声音带着点迟疑:“明天就走不行吗?”
一句话问得小心翼翼,不敢表露出过多的情绪,生怕又被晏倾误以为他妄图干涉她的决定。
虽然他确实想干涉她的决定。
他不想让她留在这里,回朱雀城也好,回大雍也罢,至少都是他熟悉的地方,也是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皇城她回得少,可那座长公主府是她的地盘,那里就是他们的窝。
他一点都不想待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这座陌生的王府,不想面对那个陌生且让人厌恶的人。
“你这千里奔波,身体尚未恢复过来,能承受得了继续舟车劳顿?”晏倾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莫不是真像姬微羽说的,想用苦肉计博得本宫心软?”
温瑾最近确实太敏感了,竟恍惚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关心,即便只是他的错觉,死寂的心也稍稍有了复活的迹象。
他轻轻抿唇,明明身姿修长,一袭白衣出尘,衬得他如芝兰玉树,看着清贵雅致极了。
此时站在晏倾跟前,却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眉眼低顺而又乖巧:“臣的身体无碍的,殿下不用担心。”
晏倾托着下巴,声音凉了凉:“你确定可以继续骑马?”
温瑾点头:“可以。”
“既然如此。”晏倾点头,“行吧。明日一早离开这里。”
温瑾思绪有片刻定格,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晏倾:“当真?”
“当真。”晏倾声音淡淡,“你能吃得消就行。”
温瑾不住地点头:“臣可以——”
“要是半途生了病或者受了伤,耽搁了行程,你就不必跟着本宫了。”
温瑾眼底刚浮现的欣喜之色瞬间消失,他敛了表情,忍不住在心里思索掂量。
疼痛他可以忍,万一真的生病他也可以忍。
但是可以忍,不代表很多事情可以受他控制。
他实在不想再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她不快,也不愿意制造让她丢弃他的理由。
何况路途遥远,他还打算好好伺候她的,若折腾得自己一身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确实不合适。
于是沉默了一番之后,温瑾低声开口:“那……那就再休息两天。”
听起来委曲求全似的,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
晏倾漫不经心地扬眉:“确定?”
“嗯。”温瑾轻轻点头,“确定。”
殿下还愿意顾及他的身体,那就不会独自一个人离开,这般一想,温瑾一颗心忍不住就定了几分。
……
姬微羽很快命人准备好了晚膳。
因为晏倾午膳就没怎么吃,于是晚膳时间就提前了一些,琅琊也被喊过来了,四个人同桌用膳,注定膳桌上气氛不会太好。
甚至可以说剑拔弩张,刀光剑影,阴气森森。
姬微羽从坐下来开始,盯着温瑾的目光就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敌意,像是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杀死,或者直接把这个人赶出他的王府,让他露宿街头乞讨去。
温瑾对他则完全是漠视,一边专注地给晏倾布菜,一边把姬微羽夹给晏倾的菜完整地拦截下来,全部丢到了一边去。
姬微羽气得脸色铁青:“温瑾,你别太过分!”
温瑾态度冷漠,不予理会。
姬微羽直接上手,把晏倾爱吃的菜通通端到她面前去:“殿下有手有脚,需要你伺候?”
温瑾平静地把他挪过来的菜推到一旁,姬微羽气不过,“这是在本王的府上,你给我滚出去!”
原本只有琅琊专注吃饭,可两人你来我往,动静着实不小,琅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表情微妙。
“殿下。”转头看向神色淡定的晏倾,琅琊诚心建议,“我觉得应该给他们立立规矩,这样子还怎么吃?”
他说的是“他们”,言下之意便是这两个人都需要立规矩。
晏倾不疾不徐地放下筷子,吓得姬微羽顿时噤声。
晏倾瞥他一眼,朝琅琊说道:“稍后把外敷的药膏给我一盒。”
琅琊微默,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温瑾,随即点头:“好。”
晏倾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在这里再待两天,我们就回朱雀城。”
姬微羽脸色一变:“两天就走?”
“不然留下来过年?”晏倾眉梢一挑,语气凉凉,“或者你下次可以继续中毒,看本宫还会不会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