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元旦（一）
夜色寂静，月色蒙蒙。
校园两道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树木间被冷风吹得晃动。沿着校道慢慢上前能看见一栋栋隐藏在黑暗中的教学楼。
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与此同时，晨阳中学大礼堂。
人声鼎沸。
还未靠近都能听到里面那似乎要把屋顶掀翻的尖叫声，雷鸣般的掌声不断响起。
元旦晚会进行得如火如荼。
“下面有请高二（4）班为我们带来一段热舞《xxxx》，大家热烈鼓掌。”
随着女主持人报幕结束，现场立马炸成一团，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期待，甚至有人从栏杆里探出身子高高挥舞手臂，然后用手做喇叭状大声呐喊。
肖嘉也被周围情绪感染了，即使不是自己班级的节目，他也热情地捧了场，胡乱叫了几声。
跟他们的激动不同，林珩的神情异常淡定，靠着椅背，拉起帽子试图遮盖周遭嘈杂的声音，唯有一双眼睛――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般跟随着女主持人的优雅离场而移动，思绪也回到了第一次见洛凡穿裙子的画面。
那是一条浅蓝色的裙子，跟此时女主持人的银白色紧身裙不同，它会露出下方笔直纤细的小腿，会把洛凡衬托得更加娇俏可人，而不是此刻满满的女人味。
林珩看着女主持人微微提高裙摆，露出底下穿着的高跟鞋。她在走下阶梯时会一手将散落的碎发撩到戴了挂坠的耳后，低头，裸着小片肌肤的后背在舞台灯的照耀下，白得发光。
在阶梯的最下方，是一身黑色西装西裤的男主持人，他会绅士地伸手将她带至到台下的等候区，然后等节目结束后再一起上台报幕下一场。
这个过程已经重复了四次了，但林珩依旧无法挪开目光。
台上的人在群魔乱舞，观众席上的人在慷慨激昂。
林珩在一动不动注视着作为主持人的洛凡。
那道微弱的灯光下，周围被衬得梦幻无比，她看起来也格外地恬静优雅，侧耳倾听旁边人的话语时会小小地露出微笑，偶尔点点头，然后观望台上的节目。
紧身裙将她高挑的身材勾勒出来，波浪卷的假长发被盘起，瘦削的肩膀上方是洁白的脖颈，再往上是画了精致妆容的小脸。
似乎听到了好笑的事，她捂嘴偷笑，然后微微握拳抵在下唇，继续观望节目。
林珩抿了抿唇，心跳一如既往地加快，眼中带着茂盛生长的类似于满足的东西。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林狠似乎没有感知到，他只能听到自己没有规律的心跳声，甚至看到洛凡张张合合的嘴唇，仿佛从虚无处传来她轻渺的声音，说的什么听不清。
一切都是那么怪异。
张华维持着递零食的动作，对方却毫无察觉。他顺着目光看到了台上的舞蹈、台下的预备选手以及等候区的四位主持人。
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啊。
他微微侧身打量注视前方的林珩，目露疑惑。
这个动作把另一侧的肖嘉吸引了过去。
两人指了指林珩，无声地用口型交流：
“他看什么？”
“不知道啊。”
肖嘉笑摸了摸下巴，直接将大半个身子靠在林珩身上，手绕过对方肩膀搭了上去，调侃道，“兄弟，看美女啊？”
“哪个人这么幸运入你眼了？说来给我听听，让我也看看。”
林珩一侧肩膀抬高，抖下去了对方胡闹的手。
肖嘉眼随意扫了扫，啧啧几声，感慨道，“女神还是我女神，这一打扮起来又闪瞎了我的眼。”
他拍了拍林珩，“你这人看谁还不如看我女神，哎不过算了。”
想起林珩对洛凡的评价，又有些遗憾，“也不能勉强你，毕竟你没有一双懂得美的眼睛。”
肖嘉叹了几声，又撑着下巴吧唧吃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看洛凡还是看节目呢。
张华再次将零食递了过来，“吃吗？”
“不用了。”
听到回话，张华放下了手，也专心看起了节目。
随着舞蹈高潮，大礼堂的气氛越来越热。
突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
林珩拿起一看，备注老爸。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外面走廊接听。
走廊外围的树木萧然默立，荫影浓重。
林珩一手拨弄生长到了里面的小树枝，晃晃荡荡，能听到“吱吱”的声响，似乎一个用力就能把它折断。
“喂。”林珩拖长语调。
“臭小子，我不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就不给我们打电话，跑那么远连你爸妈都忘记了。”
“哪有？”依旧漫不经心。
繁复的灯饰发出冷冽的亮光，在灰色大理石上铺成的地板上面是厚实柔软的地毯，抽象的名画被挂在各处，奢华的家具陈列在客厅中央。
林父坐在沙发上，身上是沐浴过后换上的冬季羽绒睡衣，英挺的眉毛皱起，很快被旁边的容貌贵气的女人抚平。
林母微笑摇了摇头，示意林父不要过于激动。
林父空出的一只手握住了林母的手，眼神温和下来，“过了今晚就是元旦了，说起来也快要放假了。”
“你到时可别给我在外面鬼混，记得回家。”
林珩放过了被蹂躏的小树枝，“知道了。”
“那就行，对了，你在那边过得还可以吗？”
说起这事，林珩想起了之前忘打的电话，“还行，托你的福，竟然让我混进尖子班去了。”
林父沉声道，“上次匆忙没交代清楚，你要是赶不上进度的话，我到时让他们把你调到别的班上。”
“别，你别插手我的事了，就这样。”
林母拿过手机，“珩儿，你爸说得有道理，要真赶不上，就”
林珩急道，“没，还行。”
林父在一旁插话，“真还行？”
“哎呀，你就别老麻烦别人，你这叫什么事，搞得我多没面子啊。”
林父气笑了，“你以前借我的名头给老师施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懂事？”
林珩嘟囔了句，“什么呀，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还翻旧账”
林父听到了，眉尾一挑，“你这臭小子说什么混账话，你知不知道”
“行了行了老林，好不容易打次电话怎么还气上了。”林母道。
林珩百无聊赖地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寒冷的月光投射到地面上。
“珩儿啊，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记得要按时吃饭，尤其是早上，还是要吃早餐的，你也别担心钱，我这边让你爸给你转了过去，上次你爸说的也是气话”
林珩放下手机，忍着内心疑惑查找转账信息。
并没有啊。
“妈，臭老头根本没给我转账。”
下一秒，电话那头传来了质问的声音。
“老林！你给我解释解释。”
“哎呀老婆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转这就转。”
“你上次怎么不转？啊？这次要不是珩儿提起，你是真打算不给他钱花，你是要饿死他去”
“怎么会呢？那小子零花钱多了去了”
听着那头的声响，林珩弯起唇角。
像这样的场景似乎很久没出现过了。
似乎自从那女生走了后，家里都冷清了不少。
静了会儿，林珩开口，“妈，你让她也回来过个年吧。”
“挺久没见了。”
那头顿时没了声响。
好一会儿，才传来了不敢相信的声音，“珩珩儿，你是真的吗？”
林珩看着夜空，“什么真的假的。”
“你们要是不想见就当我没说。”
林父笑骂道，“说什么话，臭小子，你这是”顿了会儿，“这是真接受了？”
“嗯。”
隔了一会儿，电话那头能听到林母低低的抽泣声以及林父的感慨。
“行了，挂了，我还有事呢，在参见晚会，拜拜。”
说完林珩不等对面回复赶紧挂了，脸上的淡定被一种莫名的紧张代替，夹杂着丝丝的开心。
林珩又拨了拨小树枝，转身，抬眼看到正往这走来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