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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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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换——秘密?

    宁柔睁了睁眼, 还没来得及应答,洛真便往前挪了挪,两人的上半身, 顿时靠得更近了些。

    鼻翼之间,有淡淡的柑橘香, 也有清幽的木果药香。

    都是很好闻的味道, 轻易, 就迷乱了她的心。

    她感受到洛真的唇就在自己颊侧, 也感受到耳廓旁传来的浅淡呼吸声。

    灼热、微甜,烧得她的脸都忍不住发红。

    她的意识,陷入在这片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 就被彻底俘虏。

    等反应过来, 女人的声音,已贴着耳畔响起。

    “知道吗?遇见你之前,我在洛家,没有任何话语权。”

    洛真的语气, 冷静到没有一点起伏。

    仿佛,她此时所讲的每一件事, 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是发生在一个漠不相关的陌生人身上——

    十七岁的少女, 终日生活在父亲的打压之下, 没有金钱、没有隐私、更没有自由,只期盼着,有朝一日能离开这个牢笼一般的家。

    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逃离的机会。

    然而,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自己这阴暗人生中的唯一一点奢求,最终会被一块刀片残忍扼杀。

    那刃,很细、很薄,却让她在楼梯间的血泊里,躺了整整一夜。

    满地黄叶的秋天,是洛真最爱的季节。

    时至今日,她仍记得那些弥散在浪漫秋夜中的——

    可怖的、浓烈的血腥气味。

    每每想起,她的心,就抑制不住地泛寒。

    “洛振庭不让我出国,找了人,偷偷将刀片塞进了我的衣服里。”

    “他成功了,他让我永远都走不出洛家。”

    “有没有觉得,我很蠢?”

    故事讲完,洛真的脸色依旧平静,被长发遮掩的红唇,还轻轻勾了勾,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塞刀片的人,她没有说是谁,她怕宁柔接受不了。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伤害,已经足够可悲;再被最好的朋友背叛,就更加讽刺可笑。

    洛真垂了垂眸,心底里,对于那段往事,终究还是藏了些怨气。

    怨洛振庭、也怨裴仪。

    她不是不能报复,只是就算报复了,又能怎么样?

    洛振庭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曾在她不记事的童年岁月里,给予过她一些微薄的父爱;而裴仪,同样在她的少年时期,给过她一段温暖的友情。

    越是得不到什么,越是渴望什么。

    遇见宁柔之前,她的人生一片灰暗,那一点点的父爱与友情带来的光芒,足以让她藏在心底,当成宝物来珍惜。

    甚至于,在受到那样的伤害后,她对自己的父亲和朋友,仅只是觉得失望,宁愿一个人忍受痛苦,也狠不下心将真相公开。

    就像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小孩,她会将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都放在心里,也总希望有一个人能一辈子在意、关心、爱护自己。

    可到最后才发现,所有人对她的好,全都带着利益和目的。

    只有宁柔,对她没有一点索求。

    就连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拿走一分钱,只带走了一张照片。

    她的照片。

    洛真光是想到这件事,心就酸涩不已,可包裹在这酸涩滋味之下的,是一缕隐秘不可知的喜悦。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喜意。

    宁柔真的很爱她,就像她也爱宁柔一样。

    只有真的爱一个人,才会做出这么傻的事——

    放着余额几百万的银行卡不要,反而只拿了一张不值钱的老照片。

    洛真仍沉浸在回忆中,尚未回过神,一滴水珠儿,便从空中砸下,稳稳落在她的手心。

    她低下头望了望,就只看见掌心有层稀薄的水痕,待抬眼朝宁柔看去,才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哭了。

    无需问询,她也知道宁柔的眼泪为谁而流。

    她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将全部的真相说出来,因为一旦说了,宁柔只会比现在哭的更厉害。

    四周之内,没有任何声音,气氛,莫名有些寂静悲凉。

    宁柔哭的时候,很安静,喉咙里的呜咽声,也全被忍了下去。

    她的眼泪,流的不多,像断线后被随意放在桌沿的串珠,只有起风的时候,才会有一颗珠子坠地,断断续续的,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刻。

    洛真虽然猜到宁柔会因为这件事流泪,但此时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她的心,还是无意识的痛了痛。

    她抿抿唇,嘴角含着淡然的笑,就好像,并不在意当年的事。

    在宁柔开口之前,就伸出那只没有擦药的左手,迎着空气中的木果香,用指尖在那湿红的眼尾轻轻碰了碰。

    “哭什么?”

    “都过去了,手腕上的伤口,早就不痛了。”

    洛真越是表现出淡漠,宁柔的心,就越疼。

    她在洛真的相册里,看到了无数张洛真与钢琴的合照,但结婚三年,洛真却从来没有弹过家里的钢琴。

    她以为洛真忙于打理公司的事务,没有时间花在自己的爱好上,却没想过,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洛真根本弹不了钢琴。

    她觉得难过,为了洛真。

    生平头一次,她体会到了‘恨’是什么感觉。

    她恨洛振庭,怎么能对洛真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想到洛真刚刚的自嘲,她的眼睛更红了些,两只手,也在不知不觉中紧紧握住了洛真那道受过伤的手腕。

    “你不蠢,一点都不蠢!”

    “是洛振庭太坏了,他不配做你的父亲!”

    洛振庭对宁柔,其实并不算多好。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字都不认识的陌生女人,突然和洛真结了婚,嫁进了洛家。

    对于宁柔,他打心眼里是瞧不起的。

    宁柔性格虽然呆钝,多少能感受到这种轻视。

    她自己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对方是洛真的父亲,每次提及,她都会带着敬意称一声‘洛先生’。

    但现在,她觉得洛振庭不配得到自己的尊敬,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洛真从来没有叫过洛振庭一声‘爸爸’。

    她的眼睛酸涩,眼泪看上去已经止住,就这么在浅白的朦胧月色中,委委屈屈地看向洛真。

    有多可怜,就有多动人。

    洛真的心滚烫。

    她能听见宁柔语气里对自己的在意与心疼,以及对洛振庭的恨意与不满。

    宁柔在生气、在愤怒,那么真实,没有一点虚假。

    相识八年,她从来没有看过宁柔发火的模样,今晚,是第一次见。

    是为了她。

    宁柔为了她,露出了柔弱温顺性格中从来没有表现过的一面。

    没有任何缘由,她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多么幸运,她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宁柔。

    多么幸运,她能在失去宁柔以后,再把宁柔找回来。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缘分,她觉得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此刻,她不得不感谢老天——

    让宁柔来到了她身边。

    她的指尖,仍停在那微红的眼尾上,看着,那红通通的眼眶里并没有眼泪,但她的手指,只是微微用了一点力气,一颗圆滚滚的泪珠儿,便又顺着眼角落了出来。

    摁一下,便能挤出一滴泪。

    和那天缩在她怀里犯病,却宁愿闭上眼睛,也不肯流泪的宁宝宝,一模一样。

    又倔,又可爱。

    叫人忍不住心疼。

    她的右手,被宁柔握住,便只能将左手从宁柔脸上松开,一路往下,轻悄悄圈住那道藏在白色睡裙里的勾人细腰,将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而后,单手将人抱在自己怀里。

    很轻柔的动作,没有一点超越界限的情/欲感。

    只是想哄哄宁柔而已。

    没有言语的安慰,她将手从宁柔的腰上松开,学着宁柔以前安抚她的方法,用手心,在宁柔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温柔地抚着。

    夜空中,银月高悬。

    越过窗帘的缝隙,月色笼罩着的,是两道紧紧依偎的身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怀里的身体渐渐平静,洛真才终于舍得将人放开。

    宁柔仍低着头,仍没有将她的手腕松开。

    她知道,宁柔这是心疼她受过的伤,也心疼她,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弹钢琴。

    她感受了腕上指尖传来的悲伤。

    这让她的心也涌出些痛,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宁柔。

    空气之中,一片静谧。

    宁柔的心情,仍很沉重。

    在她没有注意到了时候,洛真的手,已经握在了她的手臂上。

    那些针孔,最早可以追溯到她四五岁的时候。

    月色暗淡,她的手臂白而无暇,根本看不到上面有任何伤痕。

    但洛真的手,早已记住所有针眼的位置。

    “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

    “现在,该你说了。”

    “告诉我,这些针孔,到底是怎么来的?”

    仍是温柔的、诱哄的、充满蛊惑意味的询问。

    宁柔的心防,此刻最是薄弱。

    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语气。

    她垂着头,嘴唇微微松开,第一次没有逃避,回答了洛真的问题。

    “嗯……打针。”

    “每天都打,所以、所以有针眼。”

    她的声音没有波澜,就好像对于‘打针’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

    但洛真,却是听得头皮发麻。

    宁柔不会骗人,宁柔更不会骗她。

    宁柔说是每天都要打针,那就是每天都要打针。

    可一个健康的人,为什么会被要求每天打针?

    莫名的,她心口便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再开口时,声音也带着微微的颤意。

    她不敢问,却不得不继续问下去。

    “这么多针眼,一天,要打几针?”

    她的语气里,只有好奇,没有别的更深层次的查询探究迹象。

    宁柔没有防备,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

    “说不准的。”

    多,怎么定义多?

    少,怎么定义少?

    洛真想接着问,又怕问的太具体,会让宁柔怀疑,便问了另一个问题。

    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哦,那打的,都是什么针?”

    仍是很随意的、漫不经心的口气,不会惹来丁点怀疑。

    宁柔也果真没有怀疑。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些难了。

    她思考了会,才摇了摇头,软着声给出答案。

    “太多了。”

    “什么都有。”

    “我不认字的。”

    “不知道打的是什么针。”

    太多了,什么都有——

    洛真听到这两句话,只觉得浑身发凉,手脚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十几秒后清醒过来,再一次强迫自己问了下去。

    “一个都不知道?”

    宁柔还是摇头。

    她确实不知道,那些汉字,她连看都不敢看,又怎么有能力去辨认呢?

    她本想说不知道,脑海里,却浮起一些模糊的画面,是一堆白色透明的试管,上面贴着她不认识的英文标签,同一时刻,耳边响起的,还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

    “激素水平不达标,要继续打针调整。”

    紧接着,她看见男人从一堆试管中挑出一支,递给了旁边的助手。

    那试管上的标签,只写着四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她的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口里,已经将那四个字母,念了出来——

    “e-p-i-b。”

    作者有话要说:  药都是瞎编的,生孩子的原因也都是瞎编的,如果有学医的小可爱,千万别较真,别生气,都是编的编的编的!一句“冒犯”我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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