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镜万相16
黑暗中时不时窜过一道异色的流光，与之伴随而来的是几欲将人碎尸万段的凶残剑意。
林奕拄着宴春剑靠坐在一道宽大的石缝里，素日里最爱穿的那身青衣，不知何时被染上了腥气冲天的深色，黑暗掩去了身形与气息，也让他更好的融入到这无尽的深渊里。
身上伤口叠着伤口，青袍破败不堪，眼前状况着实算不上好，这些被镇压数万年的剑意，皆是来自上古战场，剑意千万，要想在里面寻到烛龙魂，又谈何容易。
缠在脚腕上小毒蛟像是心有所感，甩着尾巴冲了出去，眨眼间便化作一条巨大的蛟龙，迷茫的剑意们找到目标，纷纷发出哀鸣，咆哮着奔向这个庞然大物，一时间剑鸣铮铮，纷杂错乱的剑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剑冢。
剑冢原来就是古战场本身。
小毒蛟是纯种的古魔蛟，但如今尚且是幼年期，不足以对抗整个剑冢里狂暴了数万年的剑意，它支撑不了多久。
林奕随手从脚边捡起一把断剑残躯，微微使力，残剑便化为齑粉。
有黑雾自他身上生出，原本血肉模糊的颈间、脸颊、手背，那些狰狞的伤口顷刻间消失，露出了冷白的皮肤，毫无瑕疵。
如玉的面庞被黑雾缠绕，宴春剑雪亮的剑身也覆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黑色光芒。
身形消失在原地，他仿佛行走在黑夜中的鬼魅，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小毒蛟附近，直奔着一道漆黑的剑影而去。
……
万里之外，巍峨险峻的昆仑台直插云霄。
谢蕴拄着拂秋剑，一脸麻木的靠在冰壁上，拼命调转全身灵力对抗自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蚀骨寒意。
她好辣鸡，每往上爬几步，都要休息半天。
陡然间，脚下的大地似乎颤了一颤。
谢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明止，问道：“明止大师，是不是地震了？”
闻言，原本闭目调息的明止缓缓睁开眼，雪白的僧衣几乎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他露出了一个明朗纯粹的笑容：“他终于也来了。”
又搁这儿打哑谜。
谢蕴皱眉：“谁？”
明止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谢施主很快就知道了。”
寒风凛冽犹如刀刃，谢蕴抬脚的功夫，方才停歇片刻暴雪再次袭来，几乎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谢蕴越想越觉得奇怪，别人登昆仑台可没那么多阻碍，过去也不是没有化神修士登顶的，为何她心诚如斯，反而遭受重重阻挠？
她忽然顿住脚步，木着脸说道：“明止大师先行一步，我休息片刻。”
说完她就席地而坐，明止见状，淡淡笑了一下，便抬脚继续往上。
风雪愈盛，但他的身影坚韧挺拔，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和犹豫。
宽袖中不经意间露出一截绯色佛珠，随着他的步伐一荡一荡的，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尤为显眼。
她在原地，看着明止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
风雪初晴，暗淡的阳光穿透重重迷雾，终于落到了雪山之上。
谢蕴身体猛然一僵，一个惊人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昆仑台拦的不是她，是明止！
可为什么昆仑台要拦这位名声在外的禅宗佛子呢？这完全不符合剧情发展的逻辑！
毕竟明止的设定可是为苍生生为苍生死的大圣人。
——不对！
谢蕴迅速起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朝着明止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连男女主都可以崩人设，明止一个十八线配角为什么不能？
想到这里，她又惊又怕，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往上奔去。
昆仑台许是能感受到明止心中所想，于是拼命阻止他登顶，乖乖，这看起来悲天悯人的佛子，到底怀的是什么惊天大恶念啊！
没有了重重阻碍，谢蕴上山的速度快了许多，然而明止就像从这座山上消失了一样，毫无知觉的跑了一天一夜，昆仑台依旧看不到顶，明止的身影也依然追不上。
“777，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时无视昆仑台的禁飞禁制，我必须立刻登顶！”
777号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抱歉宿主，昆仑台的数据系统无法修改。”
谢蕴：“……”
……
半月后，谢蕴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登顶了昆仑台。
山顶是一片宽广无暇无比平整的剔透冰面，面积之大，让站在边缘的她，觉得自己只是渺渺天地中毫不起眼的一只小蚂蚁。
在她的身旁不远处，立着一棵堪称遮天蔽日的巨树，树叶金黄如团扇扇面，金光四溢，树干是纯正的泛着光晕的乌黑色泽，树枝则是乌中带红，极其好看，便是站在这里，就这么看着，都隐隐能触及其中无上大道的气息。
这便是清虚仙人口中的那棵乌木吧。
谢蕴没有在此处停留，径自往前走去。
风雪不上昆仑台，除了猎猎的风声外，天地间一片无声寂静，阳光明媚，碧空澄澈，天穹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一步又一步往前走着，越来越近，拂秋剑不知何时被她握在了手上。
明止席地而坐，僧袍翻飞，他手中拨动着的那串绯色露出了真容，初见时佛珠尚有一百零八颗，现今那一长串只剩了一半不到。
心中倏然翻涌起一阵又一阵不可遏制的怒意，谢蕴奔跑着，双手握剑，一连斩出数剑，化神后初窥大道的剑意，裹挟着昆仑之巅天然而存在的极寒之气，掀起了一阵巨大的灵力风暴，宛如冲天巨龙一般，直奔那闭眼打坐的和尚而去。
剑意凶猛如斯，还有昆仑台自身的推波助澜，却丝毫不得寸进。
磅礴的剑气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拦着，无论她和似乎生出了自主意识的昆仑台怎么努力，都无法触及到那个闭着眼的人。
就在这时，明止手中的佛珠轰然崩碎，昆仑台上狂风乍起，呼啸哀嚎，佛珠化成的齑粉还来不及被风吹散，只见纷杂的红光从明止手中炸裂开来，几乎染红了昆仑台与上方的穹顶。
他骤然睁开眼，眉目低顺，眼神宁静而慈悲：“谢施主，天地万物皆虚妄，何为大道？何为天道？”
“望你早日参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