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章 巡逻
颍州旧城穿新衣,立。
城中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期间每隔两个时辰,便有二十人巡逻小队,每队配一名武力不俗的百人校尉,更在其中暗藏两名江湖好手,按各自的军令在划分的时辰,街道例行巡逻。
颍州城中一片寂静萧索,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乱石碎木,偶尔还能见着沿街房屋的门面上,洒满了已经干枯的血迹。人几乎都躲进了自家的房舍之中。
一国兴亡,一城更替之间,从来都是烧杀抢掠横行。颍州城,能有此番相对平和,并无血流成河的景象,堪称手段高妙。
如今的颍州,便是昔日大韩的门户中庭,中庭的大门敞开,玉华征东军自然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仅仅月余,大韩没了,倒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摧枯拉朽一般的速度让大韩化作了历史上的只言片语。
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偶尔有那初生牛犊,偷偷掀开窗户缝儿,要看一看这传说中凶神恶煞的玉华征东军。
堪称灭国之刀刃的征东军,行进间张弛有度,盔甲与盔甲之间的缝隙,有规律的传出一阵阵令人心头发颤的摩擦声。
即便是城破之时,也未有如今这般密集的巡逻。
如此紧密的巡逻,是因为军中有两名千尉被刺,主帅震怒。
如此大动干戈,实际却是收效甚微,连半个刺客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大抵是以震慑宵小为主。
大韩的脊梁已经被玉华戳断,不仅仅是改名换姓的颖城门户,即便是古都阳翟和新都郑都已经陷落。几乎能以极小的代价拿下大韩全境,全始于大韩内部出其不意的叛变,颍州门户的洞开。
未曾想各城陷落之时未遇到像样的抵抗,陷落之后不久,各城中就相继发生了多起暗杀。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乎一国?复辟大韩之风一刮起来,就像那离离原上的草,不用春风吹就有燎原之势。
这些散落隐匿在城中的江湖好手,原来大韩的爱国军士,皆以针对玉华征东南军军中的校尉为主。
起初刺客还只拿落单的军士下手,后来变成了冲击巡逻小队专杀校尉,渐渐的变本加厉。
三日前,竟敢以三五十人趁夜结阵冲击,声东击西,其中有四位江湖小宗师飞檐走壁摸入中军大营,悍不畏死,拳法刚猛无俦,配合手上的精铁,军士触之即伤,沾之则骨断筋折一命呜呼!
即便这批刺客大多以被军中出动硬弓劲弩,轮番一字排开射成了刺猬告终,终究是被那武艺高强的四位小宗师得了手,拼死杀掉了两个千尉。
其中最厉害的一个老头,堪称惨烈之极。左眼中了一箭,浑身挂满了入肉箭矢,仅剩箭簇。突入主帅十丈范围,临死前还面对玉华征东军帅帐前的帅旗高呼“韩魂不灭!”强行撕下自己的整条左臂,像扔暗器一般去击落帅旗。
手中不得有寸铁的禁令,飞速下达传遍了整个颍州城,内外局势一片紧张。
"瞻师兄,你说这韩气生究竟是想做甚?”跟在领头百人校尉身后的两个持剑之人,左手的汉子问道。
“例巡期间,不得喧哗!”本来是军中铁律,那领头百人校尉神色一动,却没有出声制止二人。
一是二人来头不小,并不直属自己管辖;二是这军中近来发生了多起冲突,可涉及到了山上宗门,上头大多数都是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准则;三是二人乃武艺高强之辈,真要呵斥,执行军法动起手来,少不得要折腾一番。只要别耽误了巡逻的正事,由得这二人轻声交谈了。
更何况,自己也对那汉子口中提到的韩气生感兴趣。
一代拳法大家,被称为大韩战神的韩气生啊!能与七国上将军相提并论的大人物,神照境的绝世高手,大韩江湖第一人!
“顾师弟,你管这么多干嘛!”右手的汉子不耐回道。
这顾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又口无遮拦。
“无二拳宗已被连根拔起,算得上烟消云散,韩老儿即便武力通天,也只是一个人,还能敌得过千军万马?”
姓顾的汉子点点头道:“那四个无二拳宗的糟老头子还真是令人倾佩啊。”
“谁说不是呢。”右手的汉子感叹一句便不再言语。
“瞻师兄,你可看清了那女子是何来路?若无那柄铁折扇,这四个无二拳宗的老头子怕真的能拼死杀到大将军跟前。”
姓瞻的汉子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实际在凝神倾听的领头百人校尉,也不告罪,伸手就拉着姓顾的师弟,避开后面的军士,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顾师弟,以后不许再提此人!”
那师弟见师兄神神秘秘,又如此慎重,反而更加挠心:
“好师兄,那小子究竟是何来路?我瞧他面上无须,喉上无结,言语间黄莺出谷,走路时摇风摆柳……”
“闭嘴!”姓瞻的斥道,“不想死,以后都要敬而远之,能不招惹千万别招惹此人。”
“莫非是三宗的人?”姓顾的好奇道,“就算是三宗的人,师兄你也不必如此惧怕,咱们都是替朝廷办事,为玉华国卖命!”
“顾师弟,你迟早有一天要死在这好奇上!”汉子说完便俯首低声耳语一番。
姓顾的师弟闻言,浑身一抖,面露震惊道:“当真?!”
“五年前青州、万州、交州三州之地,一夜之间发生了十多起灭门惨案,全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门派。你可见到三宗之人出手追查了?”
“莫非?”
姓瞻的说道:“十之八九了!”
“那位置就如此令人着迷,宁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们搅和在一起?”
“自古成王败寇。”
“那可是天道宗的死对头啊,宁王就不怕那个道士一怒之下……”
“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之人,若非仰仗着京城陪都那五千禁军和……”
刚说到此处,姓瞻的突然像是回过神来,四处打望一番,止住话头。
“顾师弟,咱们扶风剑派小门小户,一州之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不要再掺和进这些大事里面了。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咱身为先秦后代,跟在后面摇旗呐喊,顺应天下大势出几分力就不错了。谁坐那个位置,怎么坐上去的,跟咱们八杆子打不着,也千万不要去递竿子,惹一身骚!”
姓顾的深以为然,道:“对对对,师兄说的对。”
"这姓李的小子,一杆寒铁枪,却是身兼两路剑术,跟枪法丝毫不沾边。怕是来头不小。”
“瞻师兄,这玉华军中由来就是练天道宗传下,简化的无形剑术,那小子能有什么来路?”
姓瞻的闻言,一阵头大,怎么又无意间将这师弟的好奇心勾出来了。
“来路?顾师弟,我且问你,你能在那四个老头子手下撑过几个回合?”
顾姓汉子正要回话,那人便径直打断他道:"你绝对撑不过十个回合!你当那无二拳宗的长老是泥捏的?若非那小子一杆寒铁枪能与四人打得难分难解,缠住他们近一盏茶的功夫,等到那使铁折扇的女子赶来,这颍州城怕早就在大将军怒火下化为灰烬了!“
“那岂不是?”
“如假包换的天道宗镇宗剑诀!其中还夹杂着一门颇为阴柔怪异的剑术,倒是有几分那群娘们儿的感觉。”
姓顾的汉子一个哆嗦,下意识用双手去捂裤裆,即便隔着厚厚的盔甲,提到那些女人,都感觉浑身凉飕飕的。
“师兄你这么一说,那小子的武功路数真有几分斩须眉的味道!否则凭他如今的境界,也绝对是拖不住那四个老头子的。如今他深得大将军赏识,你说我们要不要?”
“怎么?投怀送抱?暗中巴结?”男人对这师弟嗤之以鼻,“咱们扶风剑派小门小户,你就不要想这些歪门邪道了,小心尸骨无存!当真想要建功立业,光耀宗派门楣,下次战场冲杀、攻城略地,你不如请缨去做那先锋军!”
“还要打?”
“兵锋正盛,一鼓作气剑指大魏亦在意料之中!怎么,顾师弟当真想要去做那先锋军?”
那汉子闻言讪笑道:“为师兄马首是瞻!”
“滚!我还想多活几年!”
巡逻队伍离二人越来越远,为首的年轻百人校尉驻足,回首望了一眼二人处,神色间颇为无奈。随军的江湖好手,本来就是为了应付旧韩死灰复燃无所不用其极的刺杀,不好管教。这名为“瞻前、顾后”的二人是万州扶风剑派的弟子,生性谨慎,一身武艺不低于自己,被大将军特殊关照调遣来保护自己。
祖传的天罡寒铁枪放在了军营之中,否则以内力激发,只需轻轻一敲枪身,裂石穿云声定是振聋发聩,如今只能眼神示意手下一同敲击军中制式刀鞘,提醒远处的二人保镖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