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四)
“可怜人!”谭友见他望向那小女孩,“一会儿与你细说,咱兄弟先吃饭。”却是拉着李长情跟上那伙计。
“小二,来来来!”谭友叫住了带路的伙计,说道,“给我兄弟二人在二楼找个安静的雅间,只管上一桌你们店的招牌菜,顺带替我去那裁缝铺从头到脚购置两身衣物,我瞅着你与我差不离!旁边这位小兄弟的衣物可以稍大一点,先拿着。”却是将那十两一锭的银元宝递给了店小二。
“二楼丁字号雅间,贵客两位,招牌!”那店小二接了银元宝满脸堆笑,高声唱喝道。
本来在柜台算账的掌柜听到伙计的高声吆喝,也迎了过来,看到谭友和李长情的模样,正要将那伙计拉到一旁询问一番,伙计眼疾手快将那元宝递给了掌柜!
拿手掂了掂,又翻过来看到元宝底部“玉华通宝”四个官印,造不得假,真金白银!倒是看走了眼,这二人能用上这官银,怕是来头不小。
寻常人家接近九成都是使用那铜钱,碎银子都不常见,便是见到能有个二三两都算是那大银锭,这十两一锭的银元宝在玉华国极少流入民间,多在朝廷户部和大商大户,世家望族中流通,没点能耐和身份是搞不到手的!至于那五十两的银元宝,市面上几乎便看不见,多在那国库里盘着呢!
“二位请随我来!”那掌柜的薄嘴唇,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让人看不真切,只觉得满脸堆笑,既不给人尴尬之感,却也不甚舒服。
“有劳掌柜的!”进了那二楼丁字号雅间,谭友却是对那掌柜抱拳道。
“不妨事,来者皆是客,我们这打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本分而已,当不得客人感谢!”那掌柜的笑眯眯说道。
“客人先歇着,酒菜我随后差人送来,裁缝铺那边的衣物可能要稍微费时。”随后便掩上了房门。
“好兄弟,你觉着这掌柜的如何?”谭友却是莫名其妙问李长情道。
“普普通通呀,谭大哥为何有此一问?”李长情不解道。
“嘿嘿,你这可是跟那掌柜一样看走了眼!他先前以为咱们是穷鬼,你现在以为他就是个普通人!”谭友神神秘秘的说道,“坐吧!老哥与你细说。”
“这山上好事之人评出来个三管先生,方才与你说过,便是管钱钱泰多,管命百难消,管吃王天笑!
钱泰酒楼遍布天下,便是七国每一州府县镇,只要是那管钱先生觉得有必要,不消一个月便能在那里建起来如同咱们今日身处之地一模一样的酒楼,只会更大更气派!”
“他奶奶的,泰多太多?啧啧,这名儿取的可真他娘的耐听啊?你说是不是,好兄弟?!”
李长情闻言却是笑道:“要不,谭大哥改个名儿,比如谭生意,谭买卖之类的,说不定也能发财呢!”
谭友一听,笑骂道:“屁大点人,还知道拿老哥开涮!你咋不说改个谭不拢,以后结识了新朋友,自报名号青州谭不拢,刚见面就让人家走,谈不拢,要气个半死!”
“也行啊!”李长情回道。
“呸,那还不如谭买卖谭生意呢!老哥我走江湖仰仗的是什么?就是那五湖四海皆兄弟!你懂个锤儿!”
“扯远了,咱们接着说,这世道自二十年前起就一年不如一年,生意仍旧能在七国境内畅通无阻,凭人脉关系够吗?不够!凭财力雄厚够吗?也不够!人脉,财力,武力缺一不可!老哥给你说一桩陈年旧事你就懂了,此事当年闹的可大,轰动玉门青州两州呢!”
正在言语间,就响起了叩门声!
李长情连忙起身去开门,却是另一个陌生的伙计端着一大托盘,托盘上却是已经开了封口的两大壶酒。见开门是少年,便笑道:“小客官,这是本店特制的烧刀子,独门秘方,与市面上流通的米酒截然不同!西北苦寒,民风彪悍,这烧刀子正合适!”
李长情还未来得及开口感谢,背后的谭友就坐不住了:“好兄弟,快快端过来,让老哥尝尝,隔着老远就闻着香味儿,馋死我了!”
谭友急不可耐,拿起酒壶一口猛灌!瞬间脸胀成了猪肝色。李长情还以为他呛着了:“你没事吧,谭大哥?!”
谭友强行将卡在喉咙间的酒吞咽下去。“啊!”一声,如同猪叫作那舒适状,仿似飘飘欲仙!
“好酒,好酒,好酒啊!”三声毫不吝啬的赞叹。
“只闻其名,如今终于有机会喝着这传闻中的烧刀子!果然是好酒,霸了个道,够劲儿!那米酒在这烧刀子面前泔水都不如也!”谭友道。
李长情心想,那泔水你以前还嗜之如命呢!娘亲总说男人善变,喜新厌旧,诚不我欺。想到这却总觉着有些奇怪,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
“来,好兄弟,老哥给你也倒一杯,男子汉不喝酒像什么话,出门在外又没人管你,兴趣爱好得从小培养!”说罢也不管他推辞,举起酒壶就倒,“满上,满上!”
李长情前番与李老实碰了一杯,知酒辣喉,有了心理准备,与谭友碰杯便喝了半杯!
他哪里会知晓这烧刀子的厉害,跟那辣喉的米酒相比却是更胜一筹不止!
“咳咳咳!”眼泪都咳了出来,谭友在一旁大笑不已!
“喝了这一杯,还有第二杯!老哥给你倒上,咱们接着来说道说道这钱泰酒楼的掌柜!”
李长情连忙伸手阻止,谭友佯装生气道:“看不起老哥?!”无可奈何酒杯瞬间又满满当当。
“那已经是前些年的事儿,这酒楼老哥却是第二回来,第一回就亲眼目睹了那档子事儿!
这酒楼的掌柜原本不是现在这一位,是这水秀小镇土生土长的原住民,现在这位是从京城那边派遣过来的,是个实打实的厉害人物,更是个狠人!好兄弟,你也知晓了这世道,乱啊!”
却是又猛灌了一口烧刀子,接着说道:“这原来的掌柜有一个出落得水灵水灵的女儿,自古嘛人心不古才有那红颜祸水一说,被路过县主的纨绔公子看上了,硬要弄回去做妾!那掌柜的当然不答应了,自家女儿刚刚豆蔻之龄,又岂能去与他人做妾。
岂料那纨绔色胆包天,竟当街上演了强抢民女的戏码!阻拦的掌柜被狗腿子打了个半死,酒楼砸了一大半,人人敢怒不敢言!
这还不算完,那畜生当夜就将冷冰冰的尸体送回了酒楼,那叫一个惨啊,衣衫褴褛浑身淤青,还被割去了舌头耳朵,死不瞑目!老哥我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少女绝望的眼神!掌柜的看到女儿惨死怒气攻心,一口老血便撒手人寰。
那掌柜的妻氏四处求助无门,几日后也莫名其妙上吊自尽!”
讲到这,谭友却是停了下来,以手掩面道:“老哥我当时本事不济……不对,便是如今也好不到哪儿去!要是老哥我会那宗门的一手剑诀,定要那纨绔千刀万剐,血溅五步!”
“后来呢?”李长情问道。
谭友瞬间露出了一股向往之情:“好兄弟,男儿生在世间当不当快意恩仇?说到后来啊,就得为这如今的掌柜浮一大白!”
“那纨绔仗着家世,又与青州平南军中一万字校尉沾亲带故,做下这滔天大案,无人敢上告,被害人一家又被暗中处理个干干净净,眼瞅着就要随着时间不了了之!
然后……哈哈,然后咱们如今这位掌柜就在某一天从天而降啦!”
“那真是震撼人心的一天呐!这酒楼一夜之间焕然一新,门口的红柱子上多了如今的对联,你仔细瞧便能看见对联下是有落款的,管钱先生的落款!
除了那对联,酒楼门口两边路旁摆了大大小小五十七颗人头!正是那县主一家!这掌柜的手执三尺青锋端坐门口,竟无一人敢喘一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