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 突来的事情
正月十五闹元宵。
五姓村隶属北方,上元节却即不吃元宵,也不吃汤圆
——那些是啥东西?村里人别说吃过,连听过的都只有极少数人。
他们反而与正月初一早上一样喜欢吃饺子。
因此,十四这日刚吃罢早饭,刘二女就拿出已和好醒过的面开始包饺子了。
这是为十五那天早上和晚上准备的的。
张知劲也伸手来帮忙。
族里这几日挺不消停,但说到底与他没多大关系,毕竟他又不想当族长,正好明天又过节了,那些老辈人比他们年轻人更重兆头,纷纷不约而同的暂停两天,是以今天他倒是有空在家。
刘二女看到张知劲凑过来,又想起她母亲刘王氏来看她那天发生的事了。
话说那天后来,刘王氏不仅把刘二女教训了一顿,她仔细斟酌了一番,便连张知劲大概对刘二女有不满的事也说了。
要说张知劲当时上门时并没有亲自说出口,刘王氏又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也简单。
一则,这时的人只要能生的,那孩子指定多了去了,物以稀为贵,什么东西多了都没啥稀罕的。
自然他们这十里八乡的也就不兴谁家闺女刚有孕,娘家人就巴巴的上门看望去。
偏偏张知劲就亲自来请刘王氏过去,如此反常的举动,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不对劲。
刘王氏本就为女儿二嫁担心呢,就怕因着女儿和女婿中间隔着个张伯书让两人不一心。
结果来闺女家一问了才知道,根源的确在刘二女身上。
要说跟张伯书没关系,偏偏顺藤摸瓜他是前因。
要说和张伯书有关系,刘二女不顾自个身子才是张知劲不满的最根本原因。
——她倒是想不告诉刘二女,却生怕对方不当回事,惹出大乱子。
刘二女听了母亲的话,当时就有些不自在。
毕竟她又不是圣人,被人说不好还能诚恳的虚心接受。
随即她却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来。
想着,多亏刘王氏告诉她了,要不然真放任她忧心忡忡下去,万一她运气不好腹中的胎儿有个三长两短,那她还有何脸面见张知劲?
到时,他们夫妻两人还能相互携手过下去吗?
若真劳燕分飞,她日后恐怕连见张伯书的机会都没了。
其实仔细想想,张知劲对他们母子已够好了。
不仅对她不错。
——像家里的钱财她管着,对她也大方,也不打骂她……
就是对张伯书,她不管是送东西也好,还是给银钱也罢,张知劲从来没有过二话。
就这次,说到底还是她闹得太过了。
想到这,刘二女更不好意思了,只低头搓面。
说起捏饺子,这对张知劲来说算是一难。
他以前没动过手,但小时候没人管,有时也会到常家的厨房之地找吃的,也见识过厨下的人包饺子。
只是如今试了试,擀饺子皮倒是又快又好,捏饺子就不行了,堪堪只把口捏好,什么好看的形状那是没有。
刘二女看着那歪七扭八的饺子,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
张知劲看了她笑了,自己也忍不住也笑了。
他也想起那天的事了。
其实,刘王氏那天临走时也背着刘二女跟他求情了。
当然,因着张知劲没明着跟她告状,如今刘王氏自然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她只是拐着弯说起了刘二女的性情。
就她说的,刘二女就是个平常人,又因为她小时候讨饭为生,她性情比平常人更弱几分。
这从她当年成亲后常常被前婆婆张杨氏打骂就看出来了。
她但凡是个心里有点成算的,也不能被打骂那么久,早该想着法儿应付了。
可她倒好,一直忍着,直到忍无可忍才回击。
偏偏用的办法还那么粗糙简单,要不是恰巧有张家元夫妻盯着,刘二女也不可能侥幸成功,相反就等着被婆家打死吧。
真到了那一步,说句让人心寒的话,娘家人想为她报仇都不能。
这可不是吓唬人。
你想想,不说张家愿不愿意有个打死儿媳妇的名声,会百般阻止知情人往外说。
就说娘家人真豁出去了,要为她讨个公道,当时看着倒是痛快了,但已然是仇人了,张家还愿意把人往他们祖坟埋?
这年月,天下女子就没有不嫁人的。然后夫妻一起生儿育女,不管能不能白头到老,死后总归再一起埋进婆家的坟里。
其他地方不是不能埋人,可单单一个女人,恐怕没人愿意,人家还怕坏了地里的风水呢。
话扯远了,再转回来。
就这样的刘二女,那说有什么坏心眼那是没有,她也不是故意不把肚子的胎儿不当回事。
只是张伯书毕竟不一样。
他不仅是刘二女的头一个孩子,母子两个还一同度过了一段艰难困苦的日子,偏偏这儿子还过继了,继祖母还把她这个生母当贼防着,种种因素集合在一起这才让她一时相差了。
也做了一段时间的夫妻了,张知劲自认还是看的懂几分刘二女的,自然知道刘王氏没说假话。
就张知劲自己说,他为什么有不满不直接跟刘二女说,反而拐了一道弯儿把老岳母牵扯进来?
因为刘二女现在不同往日。
他就怕他那句话说的不对,让刘二女想多了。
再说,刘二女和刘王氏是亲母女,母女间哪有隔夜的仇?
当下,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心里的隔阂顿时没了,倒是真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当下,两人默契的分工,张知劲擀饺子皮,刘二女包饺子,很快成型的饺子摆满了一锅排。
“二女?”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大嗓门,真正映照了人未到声先到这句话。
刘二女听声辨人,回道:
“是四婶?在屋里呢,快进来吧。”
“唉!”
随着回话,很快张裴氏挎着个篮子进来了。
“呀!捏疙瘩呀!”
疙瘩是五姓村这边饺子的别称。
当下,张裴氏放下篮子。
她与刘二女处的好,对彼此家里的事都知道,便自己打了水洗了手,就坐到炕头来帮忙。
她一边捏饺子,一边给刘二女说道带过来的东西:
“听说你这几天难受,不想吃饭,俺就给你带了两盆缸菜,一盆白菜的,一盆芥菜的,你要吃,弄点油炒一下。”
没错,张裴氏带的真不是好东西,就是村里人冬天都常吃的酸菜。
不过,村里不叫酸菜,反而叫缸菜。
每年冬天,村里人都会挑一些不好白菜和起白菜时落下的叶子,或者芥菜等蔬菜,码在大缸里,倒上小米汤,放上几天做成酸菜。
因为菜是放在缸里,因此叫缸菜。
以前,刘二女每年都会跟着家里做,但今年又是成亲又是啥的,张知劲又没种地,吃喝都是买的,因而今年他们竟没做这个。
原本没什么,毕竟刘二女不缺菜吃,但她如今不是有孕了吗?现在她十分想吃酸的,正想着去哪儿要一些,张裴氏就做了及时雨。
当下,她十分喜欢,一点也没觉得这东西便宜。
“哎呀,俺正想吃呢。”
为了感激张裴氏,还故意感慨了一句:
“缸菜可是好东西。”
谁都乐意别人喜欢自己送的东西,那不仅是对方领情了,光自己心里那份成就就让人高兴。
这不,张裴氏赶忙附和:
“可不是!”
又向张知劲解释:
“知劲,你是外面回来的恐怕不知道,像咱们冬天时常会上火,可咱们乡下人吃顿饱饭都不容易,哪有钱去吃药败火?
这时候,你吃点缸菜就好了,这东西下火,尤其那缸里的汤,那东西下火才快,你要不怕坏胃口的话,直接喝就成。”
“唉,对了,你们知道俺刚上来(上街)的时候看到啥了?俺看到有人往七房去了。
你说这过年过节的,怎么还有人上门来,他们都不过节吗?”
谁知道?
没头没尾的,刘二女两人也猜不出来。
一会儿,饺子在三人的合伙下捏完了。
左右无事,刘二女便也去给张裴氏帮忙捏饺子。
张裴氏自然乐意。
两人刚走到下街口,猛的却听见一声嚎啕大哭。
当场把两人吓了一跳。
马上张裴氏就反应过来,这是有事啊。
她赶紧急走几步,一边不住地破口大骂:
“谁啊?过年过节的,不知道不能哭?号丧啊,连点规矩也不懂……”
话犹未完,老远就看见街上一群人远远的指着七房的屋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小杨氏抱着孩子也在人群中,她听见婆婆的声音,当即小跑过来:
“娘,小声点,是七房的婶子在哭呢。”
张裴氏自从那次跟小杨氏闹别扭后,就不爱搭理她。
小杨氏早习惯了,她也想开了,反正婆婆也不会怎么着她,冷脸就冷脸吧。
因此,此时她见张裴氏没吭声也没在意,这时接着偷偷报信:
“自从先前来了个骑着大红马的人后,七房就不消停了,可惜有下人守着门呢,咱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裴氏和刘二女忍不住面面相觑,心里闪过无数猜测。
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个秘密到底没有瞒多久。
次日,刘二女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因为张知言要离开祖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