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停雨霁
风雨之后的湘江,一道彩虹横跨,阳光洒在江水之上,一片波光粼粼的江水顺流而下,两岸的鸟鸣,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一张竹筏却突兀的逆流而上,比逆流更突兀的是,竹筏之上躺着一个衣着焦黑的人和一只羽毛卷曲的赤驚鸟,除此之外,并没有人撑篙,而竹筏却一直平稳的往潇湘城而去。
刺眼的阳光照耀下,渔惑艰难的睁了睁眼,昨天发生的一切像是光怪陆离的梦,但是周身的酸痛和左手握着的蛊笛,右手食指的戒指,无一不让渔惑意识到昨天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忍着酸楚渔惑撑起身,坐在竹筏之上揉着眼睛愣愣的看着眼下的一切,发现筏子上四仰八叉的躺着那只已经焦黑的赤驚鸟,更令自己吃惊的是,筏子竟然逆流而上。眼下这一切让渔惑与天雷落下后的一切怎么都联系不起来,抓着起卷的头发努力的想着天雷之后,师父的大阵有没有布成应龙和螭龙最后又怎么样了自己和赤驚鸟又是为何没有丧生天劫自己为何又逆着湘江之水而上一连串的问题让渔惑头痛欲裂,仰起头一声长啸。啸声在山林之间回荡,霎时间虫鸣鸟叫嘎然而止,此时一声佛号,如远山寺庙传来的晨钟钟声一般,渔惑寻声望去,只见岸边一位手持风马,一身杏黄僧袍的僧人,微微笑着的向着渔惑望来,目光交汇,渔惑顿感一阵安详,只听僧人开口说道:“不知施主能否渡小僧一程”
渔惑尴尬的看着逆流的竹筏,不知所措的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这竹筏…”话未说完,僧人微微一笑,轻道一声“无妨”,信手捻一片苇叶丢入江中,纵身一跃竟然就站在苇叶之上,向着竹筏驰来,渔惑怔怔的看着僧人,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僧人见渔惑发呆,又是微微一笑,这一笑很是温润,像是暖冬的阳光,能够融化坚冰,二十岁的模样,眉清目秀,一脸佛相的僧人登上竹筏,冲着渔惑一施佛礼,开口说道:“小僧梵音海,谢施主仁善。”
“不客气,其实也不是我在撑筏。”渔惑不知如何回复。
梵音海呵呵一笑,说道:“那倒也是,如此精绝的道法,整个四海八荒怕是也无几人可以做到。”渔惑一惊,心想:“这僧人高深莫测,万不可让他知道这是师父所为”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冲着梵音海傻傻的笑着。
梵音海见渔惑傻笑,也不多话,冲着渔惑一颔首,盘膝在筏子上坐下,目光旋即落在赤驚鸟身上,又是呵呵一笑,手结法印,一道金光闪过,指尖对着赤驚鸟轻轻一点,躺着的赤驚鸟悠悠醒来,打了个滚,颤颤巍巍的立起身,抖抖翅膀,竟然像是人一样,冲着梵音海点了点头,梵音海似有所指的说道:“造化难测,一切皆是缘法,无需道谢。”赤驚鸟似乎能听得懂梵音海的话,振振翅膀想要飞起,却发现羽毛受损严重,只能悻悻的蹲在竹筏之上,对着江水发呆。渔惑惊在当场,看着赤驚鸟和梵音海半响才开口问道:“大师,竟然精通鸟语?”
梵音海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但见渔惑也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问道:“大师你能听得懂它讲话么?”
这时梵音海才幽幽说道:“小僧精通四海八荒的数十种语言,甚至上古符文,小僧亦有研究,但是赤驚鸟,刚刚分明什么也没说。”
渔惑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又想追问,梵音海自顾自继续说道:“是她能听懂人言,此鸟灵智已开,又有奇遇,小兄弟你福分不浅啊”
渔惑又是一阵疑惑,心想若是能够和赤驚鸟交流或许能够知道天劫之后发生了什么。于是冲着赤驚鸟道:“赤驚鸟赤驚鸟你能听得懂我的话么?”赤驚鸟似乎很是不耐烦的冲着渔惑恶狠狠的一声嘶叫,渔惑吃了一鼻子灰,只听梵音海哈哈大笑起来。
渔惑还想问福分是什么意思,这时两岸山林之中竟窜出一队盔甲森然的人马,竹筏前头也赫然出现一艘大船。渔惑吃惊的看着,此时梵音海食指往竹筏一点,竹筏竟然停在江水之中巍然不动。只见大船之上出现了一队人,为首的一人身形魁梧,身着盔甲,手握长剑,正是潇湘城主,任无继。
梵音海起身,未等对方发问,双手合十道:“小僧梵音海,独行潇湘,不想惊动城主,未想,竟劳任城主出城相迎,当真是客气客气。”
梵音海话音未落,任无继面色突变,收起长剑,毕恭毕敬的欠身施礼,然后开口说道:“卑职失礼,不敢阻挡神王法驾,只是卑职公务在身…”
话至此处,任无继稍一停顿看着竹筏上满身焦黑的一人一鸟,使了一个眼色默不作声。此时任无继身侧一位副官模样的人开口说道:“那黑不溜秋的一人一鸟是干什么的,怎地如此这般模样?”
梵音海面色微沉,看了看副官说道:“这是我的船夫和他的渔鸟”
副官模样的人又继续追问:“为何如此这般模样”
梵音海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回道:“他们话太多了”
副官疑惑的问道:“话太多了就…”
梵音海未等副官问完,手掌一起一落,顷刻间一道晴天霹雳落下,不偏不倚的落在副官身上。
任无继吃惊不已的看着身旁的副官浑身黑烟直冒,声音有些颤抖,继续说道:“只是只是卑职要事在身,不能为神王接风洗尘,还望神王海涵”
梵音海一挥袍袖淡淡说道:“我自行进城便可,尔等自顾公事,两不相扰最好不过。”
无继见神王脸色阴沉,急忙下令船只让开一条水道。
梵音海掐指念决,竹筏继续顾自逆流而上。而在此时任无继又出声问道:“神王且慢,卑职还有一事相问,不知神王,如何识得卑职?”
“二十年前,书院第十五届学员举试,你名列甲等第七,殿试之时,和尚我就在金殿之上。金殿会试,你难道也忘了不成?”梵音海见任无继分明是在试探,冷冷的说道。
任无继一惊之下,冷汗津津,传言西海神王是一世接一世的转世活佛,梵音海是第六世,而二十年前金殿之上的是第五世活佛-洛桑仁钦。活佛转世之后依旧可以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和佛法,不仅仅修为惊人,地位也是超然的存在。相对于被家族架空的四大国的羸弱帝王,西海虽然地处西北,但是西海一十八国,七十二城,对神王的不仅仅是忠诚更是一种虔诚,所以即便一百多年前的五国混战,依旧没有人敢兴兵西海。而如今这个身处西海权力金字塔顶端的神王,为何孤身只影的来到潇湘城,而且正是从下游异象频出的潇湘之渊逆流而上。究竟潇湘之渊发生了什么,是否真的又与神王有关,任无继并不知道,也不敢追问,虽是疑窦丛生,但也只能恭敬的目送着竹筏离开,然后下令继续沿着湘江而下向着潇湘之渊行进。
渔惑怔怔的看着梵音海,似乎要问些什么,但是却不知从何问起,虽然他能感觉到梵音海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但是他也知道梵音海的出现亦绝非偶然。而梵音海看着发呆的渔惑,也不多话,顾自的盘膝而坐,赤驚鸟似乎很是亲昵的蹲在梵音海的身旁,理了理羽毛就闭目养神。
渔惑看着渐渐远去的大船,心中又是一阵的担忧,可是任他怎样回忆,都难想起天雷之后的事情,只能不断的挠头,而竹筏却顾自逆流而上,再有一百多里就到潇湘城了。
而渔惑或许并不知道,他生活了一十六年的边陲小城,此刻或许是整个四海八荒最为关注的地方,诸方势力如潮水一般的涌来,而这一场风起云涌的漩涡中心,竟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