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二十八章王子与骑士
“这个怎么样？”
“我猜他肯定会觉得很肉麻。”
“可是阿兰说过他很喜欢玫瑰花啊，他说，他的奶奶生前最喜欢玫瑰，种了一个花园的红玫瑰。”
“那就这个吧，不过我觉得，还是自然生长的比较好。用魔法维持新鲜的玫瑰没有香气呢。”
茱莉和埃姆里斯付了钱，抱着那一大捧艳丽的红玫瑰走出花店。在门口等待的雷古勒斯看见茱莉怀抱这代表爱情寓意的礼物感到很不可思议。他结结巴巴的问，“这……这是送给谁的？”
茱莉歪了歪头。
“送给阿兰。”
雷古勒斯的脸飘起一片积压着阴雨的黑云。他咬着牙说，
“你，你怎么这么花心？你不是说——你不是说——”
“说什么？”
“你不是说，说、说你对我……你自己写的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给你写的？”
茱莉想到她写的四大封被他评价是废话的信。可是，雷古勒斯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对。你说你，你想和我结——想的几乎都要疯狂了。但是我们现在还是小孩子，我不能和你……而且，就算是到了那个年纪，我也不会和你这个笨蛋在一起的。布莱克联姻的人选早就定好了。不过，要是没有别的男人要你的话，我——你还是去嫁给大蜘蛛吧。”
雷古勒斯讲的头头是道，茱莉听的莫名其妙。
自从他们在破釜酒吧碰面后，雷古勒斯就是这种比平常更别扭的状态，尽管他对茱莉的态度温柔体贴了不少，难得的把布莱克的翩翩风度展现给她了。而茱莉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纳闷他变化这么大，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或者是他一直嚷嚷着的什么怪病把他彻底吞没了。
“谁说没有别的男人要她的？布莱克家族的人说话都这么没礼貌吗？”埃姆里斯很不高兴的斜视着雷古勒斯，“有的是人惦记我家小茱莉呢。”
“你家？”
“对，我家。”
埃姆里斯吹着口哨，挽着茱莉的胳膊往前走。雷古勒斯阴着脸在茱莉后面走着，茱莉颤抖了一下，感到后脊发凉。
在埃姆里斯心中，茱莉，阿兰和他都是一家子，他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但是对于雷古勒斯而言，这句话就好比宣告他和茱莉已经缔结良缘，关系非同寻常了。
“你就是个骗子。”
茱莉不可置信。他怎么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给她扣上骗子的大帽子？雷古勒斯精神上多多少少有些障碍，不然，他怎么总是这样喜怒无常？
雷古勒斯不可置信。她怎么胆敢和别的男孩在一起，还厚着脸皮给他写热情似火的情书？甚至，她还邀请他和他们一起买东西！
埃姆里斯不可置信。茱莉怎么会和这么一个傲慢的家伙做朋友这么多年？
三个人各怀鬼胎，进了摩金夫人长袍店。诺曼先生给了埃姆里斯一些钱，好让他换一件新长袍。
埃姆里斯挑了一件新的藏蓝色袍子在镜前试穿，来回转圈展示给茱莉看，“这个如何？是不是颜色太深了？还是说那件绿色的比较好看？”
“我觉得很帅气。长短也刚刚好。”
埃姆里斯付了钱，茱莉也起身打算走了——雷古勒斯却走进了店内的高档区，很快就披着一件做工精细考究的长袍走了出来。他不去照镜子，而是问茱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茱莉眨巴着眼睛，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要买新衣服。
雷古勒斯扭过头，轻咳了几声，“我怎么样？”
茱莉恍然大悟。
“你很棒！”
雷古勒斯似乎对这个评价并不太满意，但还是勉强接受了。不过他并没有买下那件袍子。
他们接着逛来逛去。圣诞节的对角巷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只在圣诞节才出售的，魔法笑话商店推出了伪装圣诞树、会燃烧的糖果拐杖、在肚子里跳舞的姜饼人等魔法游戏产品。
茱莉已经把她认识的所有人的圣诞礼物差不多买齐了，埃姆里斯也找到了他认为送给邓布利多比较适合的礼物。雷古勒斯也买了不少东西，且大多来自于价钱不菲的高级商店。他在一个卖珠宝首饰的铺子里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买下了一个金光闪闪，做成太阳形状、可开合装照片的项链。也许是买给他的女性朋友也说不定。而这时的茱莉和埃姆里斯正惦记着进弗洛林冷饮店吃甜品。
雷古勒斯让店主把项链仔仔细细的打包好，还用一条黄色的丝带扎成漂亮的蝴蝶结。他把这个小袋子捏来捏去，看的茱莉很是奇怪，他已经差不多要把包装纸揉破了，那还怎么送人？
他们进了弗洛林冷饮店。茱莉趴在柜台，兴奋的盯着花花绿绿的菜单。茱莉和埃姆里斯要了两杯浸泡着冰块，喝着却热乎乎的柠檬茶，雷古勒斯则要了一份橘子蛋糕。茱莉满足的小口喝着，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是比享受美食更快乐的事情了。茱莉正美滋滋的嚼着酸酸甜甜的柠檬片，一眼瞟见了隔壁座的桌子上冒着白沫的酒瓶子。
“这里也卖黄油啤酒吗？我想尝一尝黄油啤酒。”
“不行，”埃姆里斯马上否决，“小孩子不能喝酒的。”
“过节尝一点，总没关系吧？”
埃姆里斯做了让步，“好吧，你只能喝一点点。”
茱莉和埃姆里斯捧了三大杯黄油啤酒回来了——他们并没有把雷古勒斯忘记。
“要喝一点酒吗？布莱克？”
雷古勒斯默不作声，他在安静的享用他的蛋糕。
“哦，没关系，这没什么，”埃姆里斯狡猾地笑了，“不敢喝酒是很正常的……”
雷古勒斯轻蔑的哼了一声，接过了茱莉手中的酒杯，灌了一大口。他的脸瞬间浮起一层淡淡的粉红，但他还是一直喝到只剩下白花花的泡沫为止。他把酒杯咣当一声砸在桌子上，用力抹了抹脸。
埃姆里斯笑了笑，也一口闷了，并且也像雷古勒斯刚才那样把酒杯砰的一声撂在桌子上。
茱莉目瞪口呆。大家都喝光了，她是不是也得喝光？她想到这里，也有样学样，在那两个人惊诧的目光中举起酒杯咕咚咕咚的灌，尽管啤酒的味道酸溜溜的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她还是努力喝了个底朝天，豪爽的擦了一把嘴。
“茱莉，我不是说过，只许你喝一点——”
“可是你们都喝光了呀。”
茱莉说着，又去喝剩下的柠檬水。她感到脑袋忽然变得迷迷糊糊的，身体也越来越滚烫，就好像要发烧那样。她用力眨眨眼，惊奇的发现对面的雷古勒斯和埃姆里斯都是脸色酡红，扶着额头，似乎也是晕晕沉沉的。雷古勒斯偷偷捂着嘴打嗝，那对灰眼睛越来越迷乱。
他们从弗洛林冷饮店出来，三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尤其是茱莉，她摇来晃去，要不是埃姆里斯扶着她，她可能就会一下子栽倒在哪儿倒头大睡了。
他们不得不在一个比较僻静的小巷口暂时歇口气。埃姆里斯一头倒在长椅上，不一会就打起鼾来。雷古勒斯靠着墙，头昏脑涨，摇摇欲坠，手上的东西掉了一地。茱莉像一只被灌了酒的醉醺醺的小鸭子，扇着翅膀来回打摆，一步一画圈，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雷古勒斯一把拽住了她，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让她也倚靠着墙壁。
茱莉却把他的身体当成了靠板，很不客气的抱住了他，死死的压住了他的胸口，闷的雷古勒斯喘不过气来。
“茱莉，你别压着我——”
“雷古勒斯，你怎么有四只眼睛？多眼巨怪……我头好晕……”
“你喝醉了。”
“你胡说，我没醉，我懂了，你也醉了……”
“你——你别摸我！”
“我没有摸你啊。你脸好红，你害羞了。”
“茱莉·希思，你——”
他没能接着反抗。茱莉捧住了他的脸，她眼神朦胧、狂热而温柔的注视着雷古勒斯，她双颊潮红，缓慢的呼出热热的酒气。接下来，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壮举。她的嘴唇快速的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就像一只讨食的小雏鸟。
“雷古勒斯，我喜欢你。”
过了足足一分钟，雷古勒斯才惊慌失措的推开了茱莉，惊得酒都醒了大半，脸却烧的更红了，“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
茱莉愤怒的摇晃着他的肩膀，“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她反复强调，贴近了他的脸，像一只垂涎肥肉已久的狼崽贪婪的审视着他，嘿嘿傻笑，“你好帅好帅，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要和你结婚！”
雷古勒斯面红耳赤，像炸毛的猫一样疯狂挣扎。
在做完这一番激情的表白后，她搂住了他的脖子，摩挲着他的脖颈，像一只用身体摩擦主人裤管的撒娇小狗，不停发着呜呜咽咽的牢骚，“好多女孩子喜欢你……给你写告白信。我好嫉妒好嫉妒！算了，你这么嫌弃我，你不会选择我的！我还是嫁给大蜘蛛吧……我要一窝蜘蛛宝宝。”
“你不要再说这种奇怪的话了！你喝醉了！你离我远点，别——”
他的嘴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堵住了。
那对蛊惑人心的蓝绿色眼睛，半是强迫半是哀求的注视着他。
“长大以后，我们也像这样亲一下好吗？埃洛伊丝的爸爸？”
“怎么不说话？”
茱莉嘟囔着，伸手去拍雷古勒斯的脸。他的脸就像烈阳下的沙滩那么炙烫，整个人往外冒热气。那对灰沉沉的眼睛仍然充斥着酒精带来的混乱，以及被狂妄嚣张的表白所打动的惊恐和羞愤。他难堪的咬着下唇，那里刚刚被茱莉侵犯过，残留着麦芽淡淡的香气。
“雷古勒斯？”
茱莉气愤的拍打雷古勒斯的脸，急迫地追问，“我不嫌弃你，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我不会和你结婚的，你别再胡说八道了！”
但茱莉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现在完全就是个耍酒疯的醉汉，满口胡话，大脑里满满的都是黄油啤酒的泡沫。她张大嘴，打个好几个响亮的酒嗝，熏得雷古勒斯不停打喷嚏。
茱莉握住雷古勒斯的手，使劲的摇来摇去，不停强调她对他的爱慕之情，“我喜欢你！”
说着，她又贴了过来，要慷慨豪迈的赐予他一个吻。
雷古勒斯慌忙推开了她的脸，感到心里好像有什么爆炸了，引发一阵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下去的骚动，“你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吗？”
“我要和你结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她摇头晃脑的哼起了婚礼进行曲，扶正了不存在的头纱。
“这么一点酒就让你的脑袋不清醒了吗？不，你的脑袋一直都不清醒——”
“你喜欢我吗？”
率直的问题，认真的语气，不是醉酒特有的那种轻飘飘、不负责任的言语。
他被问住了。
这种积压在胸口上，闷闷的、麻麻的、有些酸胀的感觉，是‘喜欢’吗？
那一缕沿着心尖爬动的小火苗，传递出的小小欣喜，是‘喜欢’吗？
在比对确认一封字写的七扭八歪，语句不通顺、内容浮夸造作的信是出自她手时，那种飘飘然的心情，是‘喜欢’吗？
在看到“想和你结婚，想的都要疯狂了。”这句话时忍不住笑了，就好像自己真的有感到高兴而不是被冒犯，这种情绪，是‘喜欢’吗？
不。
他怎么会喜欢她？
这一定是肮脏的病菌带来的幻觉。
如果他愿意用他挑剔的眼光审判她，那么她的缺点简直数不胜数。
笨拙、粗鲁、礼仪欠缺、审美落后、没有眼力见……
而在所有缺点中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她是麻瓜种。
假如，她来自某个纯洁无瑕的纯血世家……
假如，她和自己一起进了斯莱特林……
他们有共同的荣耀，他也愿意分享给她他的荣誉。一起学习也好，一起出行也好，都是正当的，无可指摘的，这份感情就是光明的。
纯血。
他们的相遇不再是一股泥水味的花田，而会是弥漫着浓烈香水的家族聚会。他们会彼此交换信仰，共同迈上通往光荣的路。
可那样或许就不是茱莉·希思了。他幻想中的那个他肯承认能陪在他身边的她，只是具有相同容貌而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坦率、诚恳、真挚、直爽的孩子气、付出一切的热情、不会让步的底线……
所以——
就像是自我催眠那样。或许是以酒精为借口，暂时心安理得的忘记那些顾虑的事。眼前的人是茱莉·希思。
只是‘她’而已。
按耐不住的想要逾越那条红线。
他回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不知不觉也和她一样激动，“你真的喜欢我？”
“对！”
预想之中坦荡的回答。她再次放出豪言壮语，“你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
他感到心里的那只小狗蹦跶的更欢了。他奋力抓回仅存的理智，把投怀送抱的醉汉推开了。
茱莉愤慨的扯住雷古勒斯的衣领，挥动着拳头，“你不要我和埃洛伊丝了！你这个抛妻弃子的混蛋！”
“你放开我！”
“我不放！”
“别再靠近我，你把我弄得彻底脏了。”他气急败坏的按住要为守活寡的自己讨个公道的醉鬼，“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不该和你见面，不该和你说话，不该和你有任何联系。我不喜欢你，我也不要你喜欢我。你不该喜欢我！”
无法回应的感情是污秽的。
她歪了歪头，伸手去擦他的眼角，“别哭，我不喜欢你了，你别难过了。我是大灰狼——嗷呜——”
他惊讶的发觉，自己居然在掉眼泪。而自己都无法说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了。
“虽然，我可能还是会忍不住喜欢你。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噢……对不起，我没克制住——我喜欢你，雷古勒斯。”
“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
她落寞的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骑士是不能和王子在一起的。王子会迎娶他真正的公主。而我，我是为了……”
悲伤的蓝绿色湖水漾动着光芒。
对了，最初相遇的时候，就有种曾经在哪里看见过的错觉。
站台。喷泉。狗的吠叫。
像是梦呓那样。
“我是为了和你相遇而来到这里的。”
她将他的手背送到自己唇边，以茱莉·希思那种特有的浪漫情怀宣誓，“我所爱的王子，我将永远效忠于你。”
像是有无形的风吹过，湖水随之波动，流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一只手还懒懒的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是在妈妈怀里那样安然的熟睡，完全不设防的依赖。
他恍惚的低下头，他能感受到茱莉温热的吐息，一种突然的冲动促使他也做了一件荒唐事。他的唇似有似无地在她的脸颊停留了一下。只要越出一步就会生出下一步的勇气，他接下来的目标是那粘着酒水的唇瓣，距离慢慢缩短、大脑似乎完全混乱了……
他的举动被一个声音及时打断了。
“唉，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对偷情的小鸽子。”
茱莉的哥哥斯图尔特，正坐在他们上方的围墙上，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他们，嘴里还叼着一支棒棒糖。他把糖用力嚼碎，把糖棍噗的吐了出去，正落在雷古勒斯的身上。
斯图尔特笑眯眯的问，“你想干啥？”
雷古勒斯这才惊觉自己离茱莉的唇只有薄薄一张纸的距离。他迅速抬起头，让茱莉平稳的靠在墙边，自己则弯下腰捡掉落的礼品袋子。
“别装傻，你刚才想干啥？”
斯图尔特跳了下来。他手脚麻利的捡起来一个个盒子，扔还给他。
“你们一身酒气，不会是偷着喝酒了吧？”斯图尔特脸上的笑容倏忽不见了。经过雷古勒斯身边时，他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就好像要捏碎一样。
“好小子，敢灌我妹妹酒喝？”
雷古勒斯默不作声。他转身准备离开，但斯图尔特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发出了警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纯血怎么可能会和麻瓜种做好朋友？况且还是布莱克这样的。”
雷古勒斯没有回答他，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斯图尔特耸耸肩，去收拾自己的妹妹。他蹲下身，无可奈何的看着呼呼大睡的茱莉，用力揪了一下她的鼻子。
“喂，醒醒，小傻瓜。太阳晒屁屁咯！”
茱莉睡眼朦胧的看向四周，“雷古勒斯……”
“他早走了。跟我回去！我才进笑话店一会儿，你们就干出这种滑稽事！要不是我跟着你——”
“不许拆散我们！”
茱莉暴怒的捶打她哥哥的手臂，口中不住嚷嚷，“雷古勒斯！我喜欢你！我要和你结婚！”
“别丢人现眼了！茱莉·希思！”
他一挥魔杖，大包小包像跳鼠一样蹦跳着排成队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走。他把茱莉扛在肩头，哼着歌往回走，却突然停住了步子，一拍脑袋，“忘了，还有一个人得一块带走，这帮偷喝酒的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