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颗糖
晴空万里的下午, 蓝血品牌的美妆广告临时在早上被甲方加了一个产品。
那就是胭脂色的口红。
在坐车去拍广告的路上，男助理鲁鲁一再的给沈煜解释：“哥，这个真的不是公司临时加给你的任务, 也不是漠哥的意思。真不是。”
鲁鲁深怕大少爷生气, 一个劲的告诉他为何会有这种临时变动。
“是品牌要临时加的。还说让漠哥跟你多说点好话。他们看了昨晚你在心动浓情的舞台秀，觉得胭脂色绝对是下一季的爆款颜色。想让你帮他们顺便一起带带产品。代言费都临时又加了好多呢。”
该品牌市场部的工作人员庆幸自己昨夜被蜜桃电视台邀请，在云端上先观看了沈煜跟桑胭在现场的表演，用精准的眼光发现了一个赚钱的契机。
心动浓情第一期播出，桑胭当晚用的口红色系必火。
如果让沈煜代言此款口红色系的广告, 那产品上市后绝对会爆卖，于是临时联系周漠, 坚持要他让沈煜答应今日加拍产品。
鲁鲁跟在沈煜身边几年了，知道沈煜最烦这种临时加塞来的工作。
本来每天的工作量就够大了，圈里的人还都当他是一块肥肉, 每次一跟他贴近, 总要抓紧机会从他身上揩油。
沈煜曾明确表达过不接当天到现场才产生的工作需求。
保姆车上, 司机在前面开车。
鲁鲁瑟缩的坐在沈煜身边, 快要哭了，恳求他道：“哥，要不你就答应吧。”
“漠哥说这个品牌跟我们合作好久了。给人家一个面子。漠哥之后还想他们签风起的其他艺人做代言呢。”
“哥, 你行行好, 奶公司里其他艺人一下。”
鲁鲁知道说了也没用。
不过，假装求还是要求一下的。免得周漠又骂他办事不利。
没想到沈煜一直没在听他说话。
“哥，哥, 哥。”鲁鲁凑近了点，喋喋不休的烦他，“哥——”
单手支着下巴, 倚靠在车窗沉思的沈煜回过神来，问：“什么？”
“我跟你说的你听到没有？”鲁鲁嫌弃他。
“嗯？”沈煜做聆听状。
“品牌让你今天再加拍一个广告，我们现在过去，加这个广告的话，进棚后就有可能要拍到晚上十二点。”鲁鲁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
“什么口红？”沈煜问。
“就是昨晚桑胭老师跟你上台演《后继者》时她用的那个色号，品牌决定为你们做一个限定款。”
“行啊。”沈煜不假思索的吐出二字。
“真的？”鲁鲁惊讶。
“当然。”说完，沈煜还温和的笑了一下。
“哥，你怎么了？”鲁鲁完全被吓倒。跟着他几年，就没见过他有心情如此好的一天。
“你脖子那边粘的是什么啊？”鲁鲁伸手摸了一下。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鲁鲁很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鲁鲁怀疑，今天是不是遇到被魂穿的沈煜了。
就，超级邪门。
他的脖子上竟然有被人吮吻的三处吻痕。
想起自己刚才是去桑家接的他，鲁鲁心想，这题我会。
那就是，如周漠所说，千年神仙处男真的从世界尽头的冷酷仙境下凡了。
昨日在舞台上痛失爱人的军统高官在寂寞的夜里终于拥抱到了他戒不掉的那具软玉温香。
戏里的爱情，蔓延到了现实。
此刻的鲁鲁谁都不崇拜，
只崇拜那一位让神仙处男都下凡了的桑胭老师。
入夏以来，城中气温愈发升高，气象局天天都在播报高温橙色预警。
糟糕的天气却丝毫不影响欢场上的人沉沦于声色。
城中的馔玉会所，一个圈内投资商攒了一个局，庆祝自己新上映的电影票房在这周破了八亿。
八是个好数字，几乎是所有的中国人都喜欢。
这个投资商姓赵，是京北人，刚投资影视圈没两年。
以前圈内人都不曾听说过他的名字。
今日，趁他做主要投资的这部电影逆风翻盘，取得成功票房，以几千万小成本的制作吊打其他同档期的大作品，蚂蚁踩死大象，确实值得庆贺。
周漠也在场，当然不是一开始就在。
这个晚上周漠本来在家里陪几个编剧喝酒聊天，临时接了电话奔来。
“漠哥，这是罚你的。”赵佑给周漠倒酒，“居然迟到。必须先罚三杯。”
“大可不必。”周漠脸上挂笑，眉眼间显露的神色倒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
“漠哥啊，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这么些年一直窝在风起那个养老院，被风起那群老头子呼来喝去，算什么呢？”赵佑口吻猖狂。
国内最大的金字号招牌造星大厂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养老院。
“干脆你单出来跟我们一起干算了。你不做任何投资，我都算你百分之八的干股。”赵佑得意洋洋的抽着烟，招兵买马。
吞云吐雾中，周漠感觉他得意得就像要升天似的。就一部凭运气成功的电影，至于么。
周漠斜睨赵佑，赵佑以为他想抽烟。
“来，漠哥，我给你点。”赵佑给周漠递了支烟，周漠寡淡的接过。
“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整个地球。漠哥，真的，之前我邀过你那么多次。你看，小卓现在不就跟我合作得很好么。”
周漠巡视四周，看了看赵佑说的那个小卓。
包间里乌烟瘴气，又是烟又是酒，还有各色美丽的女人。
周漠不想奉陪，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发抖的珊珊，笑了笑，好声好气的说：“赵老板，姗姗也就二十岁不到，一个刚出道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要是得罪了你，我一定好好管束。”
赵佑不买账，“别提姗姗，提姗姗今天我们倆就没意思了。”，醉醺醺的又开了一瓶天价红酒。
“来，我们喝。”
周漠手里的空酒杯又被满上。
坐在一旁的卓熙玩味的看着好戏，一派隔岸观火的闲适。
高大瘦削的他穿一件雪纺质地的黑衬衫，白色休闲裤。
衬衫领口三个扣子没扣，露出凛冽的锁骨，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
脸是纤细精致的那种英俊，皮肤冷白，红唇潋滟，存在感颇高。
在一屋子狂欢的男男女女当中，带着一种凛然的玩世不恭，像株不论风雨，都凭自己喜欢，在暗处恣意生长的植物，由不得别人干涉他一丝一毫。
周漠看不惯卓熙这种人，对赵佑道：“我们喝算什么事啊，让卓老板也来喝。”
“对，小卓，你也来。”赵佑唤一直懒懒靠坐在柔软沙发卧榻上看戏的男人。
“没问题。”卓熙收起二郎腿，伸出修长的手指，也端起了高脚酒杯。
坐在卓熙侧边，为他陪酒的，是个跟珊珊差不多年纪的漂亮姑娘，也就二十出头，睁着一双未经世事的小鹿眼，深怕得罪大老板们，一直在殷勤的伺候着卓熙，又是喂他吃水果，又是给他添酒。
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周漠许久未曾浸淫过了，突然置身其中的周漠有些处处都看不惯。
以前刚入圈的时候，倒是喜欢这样夜夜笙歌，在酒桌上拉下脸来求机会。
后来走了狗屎运，带了沈煜。沈煜清冷，不喜欢应酬，把周漠带得对这些场合渐渐也不喜欢了。
短时间内，周漠在圈内的地位随着沈煜的咖位对等，成功跻身圈内的顶层经纪人。
再加上沈煜这人也不缺钱，经纪分成确实给了他好多，搞得周漠都将自己以前也曾是个在浮华圈子里掠夺机会的人都忘了。
赵佑喝上了头，手直接往身边一个姑娘的裙子领口里伸。
在场那么多人，年轻的女孩羞赧，躲闪着。“赵老板，别这样。”
赵佑才不管她什么感受，直接将她拉到沙发角落里乱摸。
看来这八亿票房后劲挺大。
周漠本想劝解，却想这些人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今夜不过是来接手下的艺人走。
“卓总，赵总的行为，你怎么看？”周漠抬了抬眼皮，觑了卓熙一眼，试探的问道。
周漠其实是想问，赵佑这种人渣，卓熙怎么能跟他裹到一起。
卓熙端着酒，笑吟吟坐在绵软的沙发座上，不回答。
为着他那俊美的长相，还有多金的身份，坐他身边，一直伺候着他的那个穿着暴露的小姑娘一直往他身上蹭，他也没有反感，然而也没有回应。
等那姑娘蹭得快要拉不下脸做放弃时，卓熙顺势抓住那姑娘的手，将她拉到他的腿上，狂野的舌吻她。
周漠觉得场面太过激烈，不太适合他，终于耐不住，在一屋子喝得忘情的男男女女中间站了起来，正声道：“赵老板，珊珊明早还有个商务，规定必须要八点出席活动。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周漠是被珊珊临时叫来解围的。
珊珊是他上个月刚签下的一个新人，之前在深蓝系呆了一年，深蓝系什么资源都没给，倒是经常把她安排来给投资商陪酒。
珊珊今晚运气不好，又被拉来。可是，她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深蓝系的艺人了。这才借口上洗手间给周漠打了电话求救。
今晚这个局本来赵佑一开始也请了周漠来，赵佑巴不得昭告天下，特别是隶属演艺圈第一圈层那些以往看不起他的从业人员，让他们看看自己如何成功的逆风翻盘。
周漠已经表态要走。
赵佑却还不肯放人，拽周漠的手。“漠哥，走什么呀，我们哥们俩再好好喝。”
周漠一时耐性用尽，甩开赵佑的手，告诉在场所有人，“真有事，先走了，能喝你们就多喝点。”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向自己的艺人身边，“姗姗，走。”，拉她起身，离开了那乌烟瘴气的地方。
“漠哥，对不起。”坐到周漠的加长宾利上，胆小的姗姗憋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说，“今晚你是不是为了我把他们得罪了。”
赵佑是个大投资商，家里有钱，在京北的圈子挺有人脉。
卓熙是深蓝系的老板，年轻轻轻就拥有一家娱乐公司。
在姗姗眼中，这些男人都是不可冒犯的。
“别想多了，你进了这个圈子，就要学会勇敢说不。”周漠安慰小姑娘。
“可，可是，我这样无钱无势的人，如果得罪了人，今后还怎么混。”姗姗紧张得结巴。
“你就放心吧，那两个孙子啥都不是，叫他们给我提鞋他们都不配。”大晚上被叫出来受一顿气，周漠挺不开心。
车灯亮起，馔玉的礼宾上前，恭敬的替周漠指挥车子，恭送周漠离去。
早十年前，周漠老混这些地方，因为那时候没钱。
看着会馆门口挂的招牌——「馔玉」，周漠想这名字就透着拜金的味道，酌金馔玉。
只有能酌金，才可以馔玉，才可以到这里来潇洒。
可惜周漠现在是真有钱得酌金了，却不喜欢来了。
周漠甩脸走后，被当众拂了面子的赵佑生气的将桌子上的酒瓶砸向墙边。
玻璃碎得哗啦一声，残渣从地上溅起。
一屋子狂欢的男男女女都被吓倒，楞在原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原本嘈杂的包间一下就静得只剩下身后点唱机的音乐声。
爱而不得的情歌咿呀呀的唱着，让人心内萧瑟。
“没事，你们继续玩你们的。赵总他就这样。过会儿就好了。”卓熙笑笑的招呼大家。
“他周漠也配给我耍大牌，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赵佑大发雷霆。
“沈煜养的一条狗。”卓熙贴切的形容。
如果没有沈煜，周漠就什么都不是。
“沈煜又算什么？”赵佑愤恨的提起这个故人。
“不算什么。”卓熙玩味的回答，“一个荧幕小白脸。”
“对，一个荧幕小白脸。”赵佑很满意这个称谓，失声笑了。“哈哈哈……不过是低贱戏子……”
只是，这样嘲笑着的赵佑从京北的圈子转移到重城来很久了，到现在都还是不敢去招惹跟沈煜有关的人跟事。
毕竟沈家在京北比他们赵家厉害得太多了。
沈家的沈煜并不是一个只会演戏的低贱戏子，他是一个深沉可怕的掠夺者。
赵佑很不服，为什么换了地方混，却还是要被别人碾压。
“别生气了，周漠不就带走一个新人吗，天下女人多得很，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卓熙安慰鲁莽冲动的赵佑。
“还是卓总你会说话。”赵佑就喜欢卓熙这样有柔软度的人，“我们继续狂欢，喝。”赵佑又开始倒酒。
卓熙一直微笑的脸终于生了几分冰冷。
冷白皮肤在冰冷表情的装扮下，变得更加吸引人，身边陪酒的姑娘再度贴上。
适才他对她的那一吻，让她意犹未尽。这个男人像烈酒，又像毒药，只为叫沾染他的人沉沦。
卓熙却厌烦的将对方掀开，沉声拒绝，“滚，别碰我。”
窗外的霓虹潋滟，这一屋子的年轻女孩越看越乏味。
被周漠这么一闹后，卓熙散了玩乐的兴致，侧眸看向窗外寂寥的长街。
路边一盏盏的霓虹，蔓延向没有尽头的黑暗。
卓熙想起很久以前，也是在重城炎热的一个夏天，他遇见了那个像盛夏的石榴籽一样晶莹剔透的姑娘。
这个世界这样丑陋，没有什么值得拿来好好欣赏的颜色。
她却像撕开石榴那层难看至极的皮后，露出的鲜艳甜美，让习惯苦涩的人猝不及防的惊喜。
只可惜，卓熙并不是第一个被她惊喜到的人。
第一个被她惊喜到的人，是沈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