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二合一)
对上他诚挚的眼神, 无渡没有应声。
手中一直抵着帝子羡天灵盖的禅杖,朝下压了压。
他的金钵所到之处从不空空而归,倘若没有, 那就只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拿项上人头成全这段缘分了。
帝子羡急忙道:“虽说身上没有, 但我知道哪里可以寻来大批灵石!”
无渡:“何处?”
“天玺皇室的九十四皇子,帝子良,他母族是很厉害的炼器世家,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灵石。”帝子羡果断卖了亲兄长,“别说一个阵法,就算十个百个也布得起!”
他说的是大实话。
在太古界, 最赚灵石的职业便是炼丹炼器。
左丘一族其实也是积玉堆金,富埒天子, 只是左丘丹圣推崇玉不磨不成器,向来看不惯那些富养家中子弟的家族。
自然也不会给帝子羡大笔灵石。
只在逢年过节之际,偶会给他些灵石做零花。
帝子良同他胞姐,是宫内帝子帝姬中最富的, 和第三名有断层差距的那种富。
无渡若有所思,“他住在何处?”
帝子羡:“宫闱内,云岫殿!”
说到住址, 他惴惴不安。
担忧无渡听到是在宫闱内, 会认为自己在故意耍弄他。
毕竟是天玺帝居住的地方, 宫内堪称天玺皇朝内最安全的场所,守卫森严, 哪是一位元婴期能够随意进出的。
没想到的是。
无渡面不改色, 很轻易地就收起了禅杖。
“呆在这, 别乱跑。”
依旧只淡淡留下这么一句。
随后,他便手执禅杖转过身,鹤骨松姿的身影消失在朦胧晨光中。
帝子羡悬着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
他站直身子,呆望了会儿空荡荡的室内,而后走到桌旁,看着窗外渐渐有了人车的长街,小声嘀咕句:“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心肝和小夷仙子一般黑?”
“怪不得这俩会有仇。”
“已经努力为他制造障碍了,小夷仙子可莫要怪我。”
他承认。
强烈推荐帝子良,是有点子冤仇在里面。
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他是宫中帝子,所居住的地方乃是宫闱。
帝子羡对宫内的守御能力,信心十足。
一个小小元婴期魔修,想潜进深宫洗劫一位正儿八经的帝子,难度堪比登天。
就算无渡顺利潜入,想要打劫成功一位帝子,怎么着也得折腾好几日,说不定还会死在那些金甲卫手中。
想到这,帝子羡情不自禁得瑟起,倘若无渡真的死在那些金甲卫手中,他可算是帮小夷仙子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届时,她肯定得好好感谢自己一番!
倒了一杯茶水润润喉,帝子羡继续望向窗外的长街,等待能够拯救自己脱离魔爪的英雄豪杰。
楼下。
左丘家的暗卫,暗中搜查着皇都内的客栈,步履匆匆路过间挂着大红灯笼的客栈,一行人却像是没看到般,直接掠过。
客栈掌柜愁眉苦脸,坐在门槛上。
今日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自从昨夜接待了一位僧人,到现在便再也没能接待到第二位客人。
早上有好几波打尖住店的行商,出现在客栈门口,他都招呼店小二去迎接了,那些车马却像是看不到眼前客栈般,说说笑笑去了别家。
真是邪门了!
无渡这一走。
直到傍晚,才回到客栈。
帝子羡从桌旁站起身,惊讶地看向推门进来的无渡。
他身上依旧是那套华贵的金白袈裟,其
它地方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帝子羡目光下移,落在无渡手中崭新的金钵、头上多出的光彩溢目的五佛冠,以及从一根朴素锡杖,晋升成镶嵌满灵宝的豪奢锡杖。
他心里登时一个咯噔。
一个白日的时间,从贫穷大和尚,摇身一变成为位浑身散发出灵石光辉的富和尚。
帝子羡:“大师,您这是打劫成功了?”
看在主意是他出的份上,无渡没有计较,只淡淡提醒句,“施主莫要胡言乱语,什么打劫?贫僧是化缘。”
“口误口误,大师化缘成功了?”
“嗯。”
见到无渡点头,帝子羡呆呆坐回到桌边,抱着脑袋开始怀疑起人生,说好的宫闱重地守卫森严,密不透风,怎么一个小小元婴竟能随进随出?!
这不合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哪里出了问题……
“呆在这,别乱跑。”没有理会莫名又开始陷入自己世界的帝子羡,无渡在隔壁开了间房,布置起阵法。
他这次离开。
便整整七日,没再叩响帝子羡的房门。
他坐立不安等了七日,不确定无渡是已经布置好阵法,早就动身前去寻找辛夷,还是依旧待在隔壁布置阵法。
推开面前这扇门,去隔壁房间看看。
仅有两三步路的功夫。
然对帝子羡而言,这两三步好似永远也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抬手,放下。
来来回回数次。
帝子羡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推开面前这扇门的勇气,还有桌旁的那两扇窗,只需探头自报家门,绝对会有人前来相救,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他终于明白过来。
无渡为何每次离开,都要留下句“呆在这,别乱跑”,或许正是这句话限制了他的行动,也不知是什么邪门功夫。
帝子羡每日都沉浸在焦躁不安的情绪中,感觉度日如年,就这样硬生生熬到第七日下午,无渡终于回来了。
风尘仆仆,明显这些天一直在外奔波。
他面色平静无波,帝子羡判断不出,究竟有没有找到小夷仙子,是否顺利报了仇。
“大师您——”
没等帝子羡把话说完,无渡直接抬手拽起他的手臂,“跟我走。”
三年之期即将到临。
辛夷下了大本钱,搅乱天机的法宝仿佛不要钱的大肆购买。
猛然乍富的无渡,就算靠着氪金,也硬生生花了七日才得出结论,他卜算到的数十位“辛夷”,全是假的。
两位氪金大佬的对决。
这一波,辛夷胜了不止一筹。
无渡方才回皇都的路上,又一次占卜到了位新“辛夷”,一闪即逝,也不知这个是真是假。
卜算到的位置距离皇都并不遥远。
无渡带着帝子羡,决定赶去看看。
待两人马不停蹄赶到卜算的位置,已是夜色深沉。
深幽峡谷中,那一条宛如忘川河般,蜿蜒曲折,极目远眺看不到尽头的血色“红海”,在浓黑夜色中怵目惊心。
晚风吹拂过。
“红海”微微荡漾,纷飞的鲜红花瓣从枝头坠落。
风儿携裹着刺激浓烈的花香,送入两人的鼻腔。
帝子羡心旌摇曳,一时间竟欲念横生,察觉到不对,他慌忙运气屏息凝神,目露惊惧之色,“此地气机如此混乱,这血色红花又究竟是何物?”
竟能诱惑人心。
恐怖如斯!
凝望面前由团团簇簇的红花,组构成的“红海”,无渡握着锡杖的手微微缩紧,他修习过问天买卦的法门,能够“看”
到的也比寻常修士复杂的多。
这里不止天机杂乱无序,气机乱七八糟。
就连时间与空间也发生了一定扭曲。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是有新的秘境即将出世。
但“红海”现在的状态,和秘境出世又有一些区别,太古界所记载的新秘境即将出世,一般只会发生空间扭曲,目前从未出现过时间随之扭曲的情况。
帝子羡面露戒惧,“大师,你确定仇人就在里面?”
如此危险的地方。
怎么看都像是小夷仙子设下计谋,故意引诱无渡过来。
无渡指腹摩擦着手中锡杖,没有言语。
穿过半人高的茂密草丛,他不急不缓靠近“红海”边缘,侧眸环顾一棵棵有花无叶的奇异树木。
花瓣似桃梅,却有六瓣。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花。
无渡收回目光,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跟前红树,冷不丁发现树后站着个人!
他眉心一跳。
自从靠近这片“红海”,他的神识便一直开着。
并没有在“红海”外围,发现除他与那位筑基小修之外的第三人!
无渡凝神细望,发现树后站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张让裁剪成|人模人样的纸质立牌,从立牌身形轮廓来看,和辛夷一般无二。
明显这张立牌是她故意留下的。
无渡绕过跟前红树,走到立牌正面。
确实是按照辛夷一比一裁剪而成,正面还染了色,红裙乌发,面上没有画下五官,只写着两排方正大字:
“瞅我干啥?
就是比你乖巧可爱,招人喜爱,嘻嘻嘻嘻。”
无渡:“……”
这立牌绝对是辛夷干的。
否则他愿意在天爻圣宫的宫门,倒立着挂一辈子!
他目光下移,落在立牌怀中抱着的“→”形状,指向“红海”深处一条隐秘幽径的厚纸板,上面同样写着两排大字:
“你过来啊!
温馨提示: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倘若入歧途,死啦死啦地。”(注1)
……
红花林中气机紊乱。
水镜上画面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到无渡紧皱起的眉头。
房梁、地砖上镂刻满阵法的粗陋茅草屋内,紫衫女修站在水镜前,目露狐疑,“你确定他会按照你留下的那些路牌,到这边来?”
上半身让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的辛夷,翘着二郎腿坐在铺有兽皮的主座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含含糊糊道,“勉强确定吧。”
一旁的络腮胡男修斥道:“能不能别吃东西?”
辛夷愣了愣,旋即怒了,“你吼我!!”
络腮胡男修加大嗓门,“我为什么不能吼,现在!是你被我们师兄弟们给绑了,你才是那个阶下囚!”
“你们有没有搞清楚状况?”辛夷“霍”地坐直身子,“我师尊是长庚圣尊!”
“长庚圣尊又如何?”络腮胡男修气极反笑,“这里是仙域地盘,你个魔修竟敢如此专横跋扈,实在滑天下之大稽!!”
左眼写着“嚣”,右眼写着“张”的辛夷蹦跶着怒怼道:“我就是如此专横跋扈,你们敢打我吗?敢吗?!”
听着她的挑衅言论。
另外两位作壁上观的双胞胎男修,齐刷刷捂起胸口,都有些气到肝疼。
见辛夷同络腮胡男修越吵越厉害,仿佛谁嗓门大谁就有理一般,紫衫女修无奈扶额,忙上前拦在中间劝两人都消消火。
观看直播的观众都在骂骂咧咧:
“一群丧心病狂的绑架犯,主播召唤师尊,弄死他丫的!”〈联邦〉
“不就多看了一眼,就绑了我们小君上,干死他!”〈联邦〉
“通报,现在是主播惨遭绑架的第八十四小时。”〈帝国〉
“都绑成小毛毛虫了,心疼主播小仙女。”〈联邦〉
“还吊了起来,他们怎么敢!”〈联邦〉
“主播:老子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种苦!”〈联邦〉
“绑了也就算了,还不给修炼,现在连吃颗糖都要管,一群没人性的绑匪。”〈联邦〉
“倘若不是这群绑匪横插一脚,主播小仙女已经像天边的风,花间的雀,飞到天涯海角逍遥自在去了,哪里还用得着留在这和无渡纠缠。”〈联邦〉
“一群碍事的家伙。”〈印基西亚〉
“记大本本上,万字记仇小作文安排上,一个字都不能少!”〈联邦〉
“玛德,这波主播实惨。”〈联邦〉
看到光屏上不少直播间观众帮着骂,辛夷气消了些,又瞅瞅对面气急败坏,脸红筋暴的络腮胡男修,她气哼哼坐回到椅子上。
在众目睽睽下。
她故意抬起一只脚,吊儿郎当的搭在一旁桌案上。
众绑匪:“!!!”
我忍——
他们心态游走在爆炸边缘,自从进阶到元婴期以后,就没受过这样的气,然对面那个就是只扎手刺猬,碰不得更打不得。
只能无能狂怒。
辛夷“嘎嘣”嚼着口中果味棒棒糖,心里在骂骂咧咧,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七日前,她迎着夜色离开皇都不久,就感觉到在寝宫留下的布置受到触发。
明白是无渡已经找到宫内。
辛夷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皇都附近的城池躲了三日半,直到占卜结果从大凶转变为吉,她才马不停蹄离开。
准备去附近的幽陵城,乘坐长途飞舟跑路。
为了尽快赶到,辛夷就踩着辰月披帛抄了近路。
那是个夜黑风高,天昏地暗的深夜,她沉迷跑路,完全没注意到时间过了零点,已经到了第二日,占卜结果不在作数。
想要抄近路赶到幽陵城。
需得穿过大片人迹罕至的丛山峻岭。
辛夷蹑影追风,踩着披帛途经过一片幽谷时,发现大片看不到尽头的鲜红。
是由一棵棵有花无叶的树木组成。
枝头上笼罩着红云般密密匝匝的花朵,瑰奇梦幻。
想到这片“红海”,同段觉那对小情侣提到的秘境模样一般无二,地理位置也对得上,辛夷下意识就多瞄了眼。
真真只多看了一眼。
结果好巧不巧的,就瞅见位狗狗祟祟的元婴修士从“红海”中走出。
一上一下。
四目相对。
只是因为在树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注2)
后来,无辜路人辛主播就让这个狗狗祟祟,不知在做什么邪恶勾当的元婴顺手牵羊,绑进了“红海”深处。
这里还有“绑架犯”的三位同伙。
都是他娘的元婴期: )。
这群丧尽天良的绑架犯,还当着辛夷的面说什么“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能浪费”之类的话,准备顺手把她献祭了。
若非辛夷关键时刻,亮出身份——
“家师长庚圣尊,谁他爹的敢动我!!”
怕是已经被这群惨无人道的绑架犯,抹了脖子,他们忌惮长庚圣尊,不敢朝辛夷动狠手,又担心她会将“红海”的消息散播出去。
索性找来绳子绑了她。
也不知怎么想的,还随手把她挂在了外面墙头。
这
哪能忍!
向来只有辛夷挂别人的份,仗着有长庚圣尊这座金大腿在,这群人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她从早到晚都在骂骂咧咧,作天作地。
四位元婴修士,每日都在忍受这位小祖宗的荼毒挑衅,气到心肝脾肺哪哪都疼。
竟也说不上谁更惨些。
直到辛夷提出给“赎金”,她的待遇才勉强好些。
从外墙上放了下来,下半身也松了绑,只有上半身依旧捆着。
飞远的思绪回笼,辛夷仰起脑袋,看向悬浮在半空中画面断断续续的水镜,无渡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立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紫衫女修面露急色,再次询问道:“要来不及了,你确定他会沿着路牌进来?”
他们四人在此地筹谋已久。
最近越来越多的修士发觉此地异样,杀都杀不净,倘若今夜丑时再次开启失败,怕是就要一番努力付诸东流。
辛夷靠在椅背上,张开嘴巴,“啊——”
紫衫女修抽抽嘴角,用小木签插了块果肉,塞进她嘴里。
辛夷嚼着口中甜嫩多汁的灵果,调整摄像头对准水镜中的无渡,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乃至每一个微表情。
而后看向直播间光屏。
很快就有微表情方面的专家,将观察结果发了出来。
看着光屏上飘过的长篇大论,辛夷简单进行了缩略,“他在怀疑指路牌是我故意布下的阴谋,前面有要命的陷阱在等着他。”
络腮胡男修急躁道:“那你还——”
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辛夷继续道:“他同时也在怀疑,会不会是我已经预判到了他预判了我的预判,其实指路牌才是唯一安全的道路,但又无法完全确定。”
“毕竟,我预判到了他预判了我预判到他预判……”
在一连串看不到尽头的“预判”下来。
在场的四位元婴修士只感觉头昏脑胀,心烦意乱,快要不认识这俩字了。
只听明白了辛夷最后一句——
“总之,他一定会跟着指路牌走。”
她话音刚落。
众人便看到,水镜中的无渡终于动了,带着帝子羡,他沿着立牌指着的方向,迎着沸沸扬扬落下的鲜红花瓣,抬腿走进了“红海”。
担心他走丢,遇到什么危险。
辛夷每隔百米,就命那些绑架犯插了块立牌指路。
路上十分顺遂,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无渡带着帝子羡一路前行,环顾周围看不到边际的鲜红,踩着满地花瓣,很快便行到了“红海”深处。
这里的时间开始出现紊乱。
隐藏在枯黄草叶下的蛹,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便经历了羽化,繁衍,最终在飘摇花瓣中彻底凋零,走完了生命的全过程。
此地时间流速太快。
无渡眉间折痕越发深刻,加快脚下速度,沿着最后一块立牌指着的方向,穿过稠密树海,眼前豁然开朗。
视野中,出现一片平坦开阔的空地。
一座高大简陋的茅草屋,屹立在璀璨星光下,周围特殊材料铺就的地板灵气涌动,隐约可见上面镂刻满怪怪奇奇的阵法。
与草屋距离极近。
虽说此地天机紊乱如一团乱麻,无渡仍轻而易举感知到,辛机师妹确实在茅草屋内,是真的辛机师妹,而非外面那些假货。
觅迹寻踪的人已近在眼前。
他反倒不敢迈出最后一步,警惕地望着茅草屋周围布下的阵法。
无渡能耐住性子。
屋内的人却等不及了。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上半身让绳索绑得结结实实的辛夷用肩膀撞开木门,兴奋地抬起一只脚尖指
向屋外懵逼的无渡,一边朝屋内大喊:“是他,是他,就是他!”
“赎金来了,还不快给我松绑!!”
无渡拨弄珠串的手顿住,神情迷茫,脑袋上浮现出一连串问号。
什么情况,赎金是在指——
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