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那一瞬间, 乔泠鸢只觉得气海之内,血腥翻涌,她不敢再逗留, 借着被震退之势,两个起落, 就跃出了府邸的围墙。
赫连云低眉看了眼自己麻掉的右手, 嘴角溢出一点血来。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 乔泠鸢的武功, 竟大有长进。
此女当真不同。
黑衣守卫欲追上去, 赫连云扬手制止道:“不必追了,她还会再来的。”
乔泠鸢一路逃进了城中寺庙,躲进了自己的客房里, 她脑海里闪过赫连云的脸, 觉得内心颇有浊气,虽然早就怀疑他是程昀那个贼子, 但当猜测被证实的时候,还是很郁愤。
怪她眼瞎,傅轮也是个眼瞎的。
这是她第一次和赫连云正式交手, 没想到那鬼东西武功当真厉害, 至少不输给她。
这里是皓都, 是赫连云的地盘,她还打不过赫连云, 这事有点难办了。
乔泠鸢身上有伤,短时间内不敢随意出门, 令她意外的是,赫连云竟然也没人派人到处抓捕她,也不知道是笃定她还会去他的府邸, 还是压根儿看不上她这个“喽啰”。
这寺庙位居城中,每日来求神拜佛的人不在少数,乔泠鸢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
鞑靼老王突然病重。
这个时候老王病重的消息传出来,绝不可能是假的,因为战事在即,老王病重,势必影响军心,鞑靼老王此次,倒真的病得恰到好处。
寺庙里人来客往,乔泠鸢无事就喜欢躲在如来佛祖神像坐下偷听。
果然没几日,她又偷听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鞑靼老王病重,远在燕西关的赫连峰心急如焚,快马加鞭赶回皓都,却在回来的途中遭遇昭王影卫的伏击,死于乱箭之下。
以乔泠鸢对傅轮的了解,他可没那份好心在这个时候助赫连云夺权。
赫连峰死了,鞑靼老王痛心疾首,病情越发严重,急召几位成年王子入王宫,商议大事,然而,三王子突然暴毙,只剩下赫连云和四王子、六王子。
四王子胆小懦弱,听了不少传言,说老王病重、大王子和三王子的死都和赫连云脱不开关系,以至于他一见到赫连云就瑟瑟发抖。
六王子好吃懒做,养了一身肥膘肉,完全无心政务,每日只想吃喝玩乐。
鞑靼老王临死之际,竟找不到比赫连云更适合继承王位的人,议政殿上讨伐赫连云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破口大骂之,有委婉反对之,还有以死明志对抗之。
赫连云手起刀快,削了骂他骂得最厉害的人的脑袋,那些反对的声音即刻就被压下去了。
鞑靼老王气得目眦欲裂,当即一口鲜血喷出,就歪倒在老王座上,人事不省了。
鞑靼老王没熬过那个晚上,迫于赫连云拿另外四位王子的命威胁于他,他只能传位赫连云,他写下诏书,于当夜子时撒手人寰。
先死了大王子,后死了三王子,继而死了老王,前后时间不过半月。
皓都哀声震天,赫连云在一片素稿中继承王位,入住王宫,成为鞑靼族最高的掌权者。
乔泠鸢才反应过来,赫连云那晚说的“可以行动了”当真是了不起的行动,杀了自己的哥,再杀了自己的弟,最后杀了自己的爹。
其余几位王子,何止不是他的对手,论狠毒,他们给赫连云提鞋都不配。
乔泠鸢自认为自己也不是善类,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和赫连云一比,实乃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乔泠鸢养了大半个月的伤,身上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对当缩头乌龟着实没有太大的兴趣,遂而决定找机会夜闯一趟王宫,她想见见那个小毒手,兴许能从她的口中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在王宫外面溜达了好几天,确定了守卫换防的时间,决定当晚就行动。
乔泠鸢摸索着后退,一回头,冷不防地和北一撞了个面对面,乔泠鸢的脑袋里冒出一串疑惑,问道:“你不是在曦城保护傅轮?”
北一躬身行礼,“殿下得知您去了巫族,担心焦虑,命属下前来寻您,谁知晚了一步,您已经去了巫族,属下书信殿下,殿下说您既然翻过赫连云的书房,就定然会追着赫连云来皓都,属下猜测您许会夜闯王宫,特地来此寻您。”
乔泠鸢皮笑肉不笑:“用心良苦。”
北一道:“请王妃随属下回曦城,殿下在曦城等您。”
“我还有事,”乔泠鸢道,“暂时不回去,我用不着你们保护,你们回吧,回去告诉傅轮,等我办完了事,自然会回去。”
北一道:“殿下说他身上的毒既然威胁不到他的性命,解不解无所谓,王妃不必再费心思。此地危险,王妃还是早日回去,以免殿下担心。”
“再等一晚,今晚过后,我就随你们回去。”乔泠鸢道。
北一皱眉道:“王妃真的要夜闯王宫?”
“我有分寸。”
北一道:“属下随王妃一起去。”
“不用。”
“属下受殿下之命,誓死保护王妃安全,王妃若不同意,属下只能一直追随王妃脚步,寸步不敢离开,若王妃甩开属下,属下只好暗中闯入王宫,接应王妃。”北一一板一眼地说。
乔泠鸢:“?”
“你这死皮赖脸的劲儿跟谁学的?”她问。
北一讪笑,笑而不语。
乔泠鸢还真拿他没辙,她朝寺庙走,说:“今晚子时,就在这个地方,别跟着我,扎眼。”
人多扎眼,容易弄出动静,乔泠鸢和北一都不敢带其余人,只他们两人,他们趁守卫换防的时候溜进王宫,乔泠鸢捉了一个落单的宫女,逼问出了姬姑娘住的地方。
乔泠鸢打晕那个宫女,将她丢到角落,和北一直接去找姬姑娘。
两人到了慕华殿的附近,身后忽有追兵追来,北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道:“王妃,我们被发现了,撤。”
乔泠鸢看着近在眼前的慕华殿,有片刻的犹疑。
北一道:“您去吧,属下引开他们。”
乔泠鸢闪身进了慕华殿。
住在这里的姑娘已经睡了,她摸进卧房,掀开帘子,于黑暗中,将手里的匕首抵在了床上那姑娘的脖颈上。
冰凉的触感让那个姑娘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中对上乔泠鸢那双冰冷刺骨的凤眼。
她的嘴被乔泠鸢捂着,她没有尖叫,也叫不出来。
“你安安静静的,我就不杀你。”乔泠鸢低声道。
姬姑娘点了点头。
乔泠鸢松开了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姬痕。”
“你是巫族的小毒手?”
“是。”
“涅槃的解药在哪里?”乔泠鸢问。
“涅槃没有解药,你要涅槃的解药做什么?谁中了涅槃?”
“你别跟我废话,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你没有解药,总有配方吧?配方在何处?”乔泠鸢秀眉轻拧,“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你不会的,因为涅槃的配方只有我知道,即便是赫连云,他都不知道,赫连云所用的涅槃都是我配制的,你杀了我,就永远也得不到涅槃的配方。”
乔泠鸢在她的颈脖间划出一条血,“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姬痕咬了咬唇:“除非你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
“帮我找一个人,她叫乔泠鸢。”
乔泠鸢:“?”
“告诉她,她的妹妹乔泠央还活着,就在这慕华殿里,让她来见我。”
乔泠鸢:“……?老毒手不是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那这是传言,老毒手三年前才死,只是她早就离开了巫族,怕人寻仇,便找人传出已死的消息,所以别人才以为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乔泠鸢震惊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半晌后,她问:“你病得很重吗?”
乔泠央摇头,“只是喘鸣,不足以致命,我身边有大夫,少说也能熬个三五年吧。”
“乔泠鸢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大清楚,我只知道她还活着,赫连云说会让我们见面的,我等了很久,他至今也没有让我见到,我有点不信他了。”
乔泠鸢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的姐姐乔泠鸢,现在是昭王妃,中了涅槃的是她的丈夫,昭王,她追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寻涅槃的配方。”
乔泠央吃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乔泠鸢话音一顿,她的眉目一凛,道:“你姐姐的事情,在大梁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堂堂昭王妃的名号,谁没有听过?昭王中了涅槃的事情,谁不知道?你安心在这里呆着吧,你姐姐定然会来找你的。”
乔泠鸢落下话,从窗户口跃了出去。
她一路飞檐走壁,离开了王宫,她觉得有点冷,又有点热。
北一已经领着人等在约定的地点,乔泠鸢上了马,一夹马腹,策马赶往曦城。
她从黑夜一直跑到黎明,天空露出白鱼肚,微薄的天光打在她的脸上,乔泠鸢坐在树下的大石上歇息,望着远处高远的天空,有些微的恍惚。
她恍惚觉得,昨晚她只是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乔泠央还活着,还没有死,还在等着自己去找她,原来她竟没有死。
赫连云将乔泠央看得那般紧,走哪儿都带在身边,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他就等着设下天罗地网,将她网进去,他兴许以为她看见乔泠央后会失去理智,一心只想带乔泠央离开,以至于慕华殿的守卫并不森严。
可他失算了。
赫连云是真的失算了,他刻意放松王宫警戒,便是为了让引乔泠鸢前来找乔泠央,没想到乔泠鸢人来了,他却并没有抓住她。
赫连云站在慕华殿的殿内,眉眼很是冷厉,他盯着乔泠央,“她真的没看见你?”
乔泠央摇头,“屋里黑灯瞎火的,连灯都没点,她进了我的屋后就听见追兵过来了,立刻就从我的房间里翻了出去。她是谁,为何要夜闯王宫?”
赫连云咬了咬牙,“是个该死的女人!”
“你和他有仇吗?”乔泠央问,“她想杀你?”
赫连云冷哼一声,“她是想杀我,但她杀不了我,她两次来闯,都未成功,以后应该不会来了,那女人精得很,知道我想捉她。”
“你捉她干什么?”
“自然是有大用处,她可是那个人心中的宝贝。”赫连云道。
“那个人?”
赫连云捏了捏她的下巴,“宝贝儿,今晚你的话太多了,该休息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让我见她,”乔泠央抓住他的衣袖,“又快过去一个月了,你是不是该让我见她了?”
“急什么?还不到时候。”
乔泠央沉了沉眉,乔泠鸢是昭王妃,如今大梁指挥作战的是昭王傅轮,她想见乔泠鸢,除非十八部落踏平大梁,或者大梁踏平西北。
赫连云说的时机,绝度不是什么好时机。
他一直在骗她。
曦城内有许多因战火而逃离家乡的难民,傅轮派人设了五个施粥的地方,专程救济那些吃不上饭的无家可归的难民。
然而,他却听说救济的米粮中出现了霉米,还吃死了难民。
傅轮亲自带人去了出现霉米的施粥的地点,官兵已经将粥棚团团围了起来,待傅轮一出现,就有人将装着霉米的米袋往傅轮的跟前一放。
傅轮的眉头顿时打了一个死结。
“负责这粥棚的人呢?”他问。
有两个官兵押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走了过来,那人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傅轮的面前不住地磕头,“殿下,这不关奴才的事啊,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这……”那官兵欲言又止,傅轮一个眼神递给文石,文石上前,招呼都不打地就一剑戳在那官兵的手掌上,将那官兵的手给戳了对穿。
下一刻,哀嚎声振聋发聩,刺得人耳膜疼。
那官兵痛得五官扭曲,求饶道:“奴才说,奴才说,是县令大人。”
傅轮一张脸阴得能滴出水来,他已经很久没收到乔泠鸢的消息,最近的心情简直持续不好,对这些足以抄家灭族的破事没有丝毫的耐心。
他吩咐道:“把县令抓了,查清楚,若属实,格杀勿论。”
傅轮处理完这破事,一脸郁闷地折返县衙,到了县衙门口,他大步踏进县衙内,一抬头,却见堂屋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着玄衣的年轻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