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女的使命
爱莎从巨兽身上坠落后，落在晾晒的棉被上，并没有什么大碍。伊尔则受了很重的伤，右小腿几乎全毁了。小镇里并没有像样的机械师，于是特蕾西出于好奇，边摸索着边干把伊尔给修好了。
“我解剖研究了一下你的四肢，然后拿了一些边边角角料把你破破烂烂的身体修好了，感谢我吧！”特蕾西高昂着头，等待着伊尔的赞美。
伊尔问两手臂上多出来的铁手镯是干啥的，看上去像囚犯的枷锁。
“增幅器啊增幅器，你的右手不就是个万能遥控吗？”特蕾西原地跳了两跳，催促着伊尔的赞美。
伊尔还在疑惑特蕾西的手艺是否靠谱，爱莎推门道：“战死机器人的告别仪式要开始，我们都去中心广场吧。”
宁静的月夜，距离白天那惨烈的战斗恍如隔世。
地上一排又一排昏暗的钨丝灯，包围着十几个足有人那么大的工具箱，里面逐个装上了白天阵亡的机器人。不幸被吃掉的，只能放入一个名字牌。
没有哭声，也没有眼泪，小镇居民们肃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静静等待着入殓队的到来。
“致所有逝去的小镇英雄！你们大公无私、勇敢无畏，在小镇的危险时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在机器人算法竞争中留下耀眼的纪录，是我们时代的骄傲！从今以后，我们小镇幸存机器人的生存繁衍将一直受到你们的恩泽，你们的伟大选择已成为我们每个人生存算法的一部分……”小镇牧师用他的慷慨除词为逝去的英雄们作最后的告别。
此时的特蕾西，似乎能理解当初被伊尔甩的那巴掌：“机器人的命也是命！”
她一开始以为的机器人，不过是依靠能源自动运行的人偶，在这个地球上遍地都是。但近距离观察后却大受震撼。这些机器人之间构筑成了牢固的亲情友情和爱情，他们能够为自己编织的意义而战，他们的勇气和智慧可以跨过生死而传承！
这哪是机器人啊，这分明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啊。
特蕾西，为了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而踏上旅途的人类贵族少女，此时此刻，感觉自己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
现在小餐馆由烟斗叔代为经营，虽然吧台后面挂的枪支好像变多了，但出品的味道还是一样。又过了两天，特蕾西在小镇呆腻了，便向爱莎要了一些破铜烂铁作为零件，以记忆中之前盗贼们使用的载具为蓝图，指挥伊尔动手组装成了一艘能动的蒸汽动力沙漠艇，拉上伊尔继续他们的旅程。
“爱莎！我以后一定会回来还你恩情的，一定会！你等我！”出发时，伊尔这样诚恳地大喊道，让爱莎红了脸。
特蕾西用肘顶了顶伊尔，坏笑地表扬了一下他。于是两人跟爱莎小镇的机器人们别过了，开始了下一趟乘风破浪的荒漠旅行。
“伊尔，你为什么而旅行？说来给爷听听？”夜晚，两人围坐在篝火聊天。
伊尔愣了一愣，回答说自己只是想到外面看看。然后又想了想，补充道：
“一开始，我厌倦了在矿井里日复一日的工作，我坚信人间至宝一定藏在外面广阔的天地里。之后我意外地失去了容身之地，但有一个女孩子说要带我去建立新的天地。我听从她的提议一起冒险旅行，渐渐发现这女孩子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容身之地。”
特蕾西兴冲冲地插话道这女孩子就是自己吗？该怎么拒绝你的表白好呢？伊尔白了她一眼道，滚。
“后来女孩永远地留在了这片沙漠，但她施予给我的最强魔法依然管用。当然魔法只是比喻修辞，我认为那实际上是给我的核心芯片刻进了一条生存竞争算法，一条名为勇气的算法。”
特蕾西这爷们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伊尔正想回过来问特蕾西她的旅行原因，不料银白色的月下突然刮起风沙，才发现一只沙漠巨兽已经潜伏到距他们不远的沙丘旁！
伊尔条件反射的弹起来，准备让特蕾西上船逃跑，不料她气定神闲的道：“不用慌，就是左半身插了钢筋的那只，它来找我。”
“别傻话了，沙漠巨兽找你能有什么事？”伊尔只以为特蕾西在耍宝，正想拉走她，却被她严肃的气场所镇住。特蕾西浑身闪现着大量静电弧光，金色的长发随风扬起，优雅地迎着巨兽走了过去，眼神里充满怜悯。
本应到来的沙尘暴变成了徐徐晚风，沙漠巨兽索性趴在地上，安静地等待着特蕾西的到来。
“你，吞了一百年的破铜烂铁，哈哈干得好，我表扬你。”特蕾西拍了拍巨兽的大螯，整理了一下心情，轻轻的说道：“那么，请～～永远的安息吧。”
巨兽应声失去了动力，身上各个骨骼结构松弛了下来，竟直接哐当哐当的整个散架了。伊尔赶紧上去护着特蕾西。
破坏力惊人的巨兽，竟然就因为特蕾西一句话就这样碎成了一堆无法辨认的零件，除了扬起荒漠上的一阵灰尘，其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伊尔大受震撼，但大脑稍加运算，马上又有一股愤怒的情感涌上心头，上前抓着特蕾西肩膀质问其为何不早点使用该能力，眼睁睁地看着小镇那么多机器人阵亡。
“请~~你拿开脏手，你这乡下机器人胆敢这样对我说话？”特蕾西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世上的机器人这么多，我不可能事事都管。再说了，当时也没有人求我这样做啊。”特蕾西摊手：“你知道我们贵族可叹的使命吗？”
按照她的说法，几百年前，古人类都被自然淘汰了，只有极少数的经过基因改造的超级人类存活了下来。但为了管理这个世界需要千千万万的人手，于是造出了伊尔他们那样的高度自主决策活动的机器人，并让机器人进行生存算法竞争，从中脱颖而出的机器人则赋予其管理其他机器人权限，让整社会运作更加自主高效。
“所以，你们所有机器人都得听我们人类的关键词命令，甚至只要我内心默念“请~~”，你们机器人就得去执行，跟是否听见我说话的声音完全没有关系。”
“哼，所以你明白了吗，因为我不是机器人，一旦出手解决机器人的事情，就会打乱生存算法竞争，这最终会阻碍机器人群落的进化。”特蕾西给出了足够的耐心：“但奇怪的是，我的关键词命令对你不起作用，就算我已经改造过你的身体，也还是不起作用。哈哈，有趣。”
看见伊尔冷静了下来，特蕾西继续解释道，沙漠巨兽找她，就是为了赐死。沙漠巨兽的原本只搭载了简易的生存算法芯片，说白了就是见到食物就吃，见到危险就跑的，想方设法保全自己的生存本能，这与当今机器人的核心芯片的复杂程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在漫长的岁月里面，经过不断的胡乱自行修补，沙漠巨兽产生了足够的智能进行更高维度的运算，最后突破了生存本能，选择自我毁灭。
“能够自主选择死亡，是更高智能的体现。”特蕾西双手抱在胸前，赞赏地点了点头。
伊尔想了想，又不解地问她之前为何对强盗和拾荒者动手？
“别翻我的黑历史！虽然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成熟，再说他们都打过来了，我自然要狠狠打回去！”特蕾西涨红了脸追着伊尔解释道。
特蕾西所说的旧人类与超级人类的故事，伊尔心里还有疑问，这与自己梦中反复出现的片段出入很大啊。
想罢，伊尔竟进入了梦乡。但伊尔的躯体仍然在一旁站立，只是眼神变得深而残暴。
准确地来说，是伊尔的主人格被强制下线，切换到他的一位老朋友。
——几百年前，毁灭人类的十个终极机器人之一，编号009：永生者。
永生者比谁都清楚，古人类并不是被自然淘汰的，是被他们终极机器人动手进行肉体消灭的。机器人都是有设计寿命的，百年后其他终极机器人都不在世上了，但永生者凭其特殊能力，在无数个机器人的记忆体中不停备份片段，随机地激活后又休眠，直到见到眼前这位声称自己是人类的姑娘。
永生者本能地想要抹杀所有人类，这是他被制造出来的唯一使命。但是他明白人类如蟑螂，一旦看见一个，背后可能已经繁衍了几百上千。所以他要忍耐，要小心地顺着小姑娘提供的线索去探求剩余人类的所在，以实现彻底清除的目标。
银色的月光，冷冷地照耀着这一片无边无垠的荒漠。伊尔与特蕾西迎着徐徐晚风，体会其中渗着的寒气，远眺着远方和他们期待的未来。明天，两人将继续踏上属于他们的旅途，经历下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故事。
（前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