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社员们因为宋有志的事津津乐道, 但也有人因此被吓得如惊弓之鸟。
袁家的女婿陈建设就是如此。
他回头就跟妻子说:“咱们绝对不能再回去了,就在村子里先住下来,把孩子的户口也都迁到你名下, 这样爸的事就连累不到他们。”
袁美凤也是有些慌,被丈夫这么看着,心里一点点安定下来:“对, 就这么办, 我去跟爹娘说。”
陈建设又说:“咱们要在这里长住,一直住在老丈人的院子里也不像话,家里不是还有一个院子吗?”
袁美凤为难道:“那院子已经租出去了。”
“不是才租了一天吗,收回来就是了。你看这里只有一间空屋子,我们一家四口咋挤?再说我一个做女婿的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一个锅里吃饭,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袁美凤被说动了, 擦擦手进了灶房,帮她娘拉风匣,说起了这事。
袁奶奶那脸呱啦一下就掉下来了, 停下翻炒的铲子,沉着脸看着女儿:“阿凤,你老实告诉我,亲家是出啥事了?”
袁美凤不敢看她娘, 埋头拉风匣, 嗫嗫喏喏说:“公爹在煤场上班,偷了碎煤、煤渣出来, 也不多,谁晓得被哪个缺德的人举报了,卖东西的时候被抓着了。”
袁奶奶气得胸口起伏, 紧紧抓着铲子:“亲家家里条件不是不错吗?咋干这种事?”
袁美凤辩解道:“娘,你不知道,好多人都这么做,一直都没事。”
“那这次咋被抓了?你公爹不是第一次干了吧?”
袁美凤不说话了。
“你们要回来避风头,我和你爹都是一把老骨头了,不怕被连累上,但小丫还那么小,你哥嫂去得早,要是我和你爹出了啥事,小丫咋办?”
袁美凤慌了:“娘,你不管我们啦!”
袁奶奶有些寒心,这女儿嫁出去这么多年,一年到头就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也没往家里送过啥东西,唯一的侄女也不关心不惦记,现在出了事,倒是知道往娘家跑了。
女婿更是可恶,这种事自己不来说,撺掇女儿来和他们说!
袁奶奶如果说之前还为女儿一家回来而高兴,看到他们大包小包一副长住的架势时,心里就嘀咕了,此时就是一股股气往上窜了。
但这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还能不管吗?
她沉着脸把菜盛出来,去找老头子商量了一下,然后告诉袁美凤:“你们回来住也成,就住在这院子里,山上那院子已经租出去了,你们就别想了。”
袁美凤扭扭捏捏道:“娘,我们一家四口人,挤一个屋子里也睡不开啊。”
袁奶奶质问道:“那你们住那院子,打算给多少租金。”
袁美凤瞪大眼睛:“自家的院子,还要啥租金啊?”
袁奶奶气得想找东西捶她:“那你们是不是还准备白吃白喝?”
袁美凤嗫嗫:“咋能叫白吃白喝呢,咱们是一家人啊。”
袁奶奶那个气啊:“你们一年到头往家里买过啥东西,你们在城里吃好喝好的时候,想过我不?想过你爹不?想过小丫不?那会儿咋不说是一家人!”
这闺女没出嫁前也是好好的一个姑娘,咋现在心思左成这样?
见她一脸委屈的样子,袁奶奶也气不动了:“还有俩孩子的户口,我和你爸不同意迁回来,孩子是城里户口,每个月还有供应粮,要是成了乡下孩子,吃饭咋办?你和女婿是打算下地不,一天能挣几个工分?我和你爹一把岁数了,你们还想把孩子丢给我们养?”
袁美凤被亲娘骂得不敢还嘴,垂着头跟丈夫说了谈话的结果,陈建设拧起了眉头:“老两口把你哥的孩子养得那么好,我们这才回来头一天,就遭嫌弃,柳柳和壮子也是他们的孙辈啊!”
袁美凤越发觉得抬不起头,觉得很亏欠丈夫,心里也觉得丈夫说得对,爹娘就是太偏心了,从小就对她和对她哥两个样,现在对她的孩子和对她哥的孩子也是两个样。
而另一边老两口也在庆幸:“幸好把院子租出去了。”
这不知恩的女婿女儿,白白把院子给他们住,他们得憋屈死,租给沈家,好歹也是个进项呢!
袁奶奶看着那一大筐豆腐,还做豆腐给他们吃呢,吃啥吃!
她站了起来:“我给沈家再送点过去。”
沈家。
把说话说得眼睛都红了的袁奶奶送走,张小凤看着一篮子豆腐,有些唏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老了,最怕的就是小辈不知恩,不孝顺。”
秋苓和二姐对视一眼,笑嘻嘻地说:“妈,咱一定会孝顺你。”
张小凤笑了:“你们做的小衣裳,你们试试去。”
秋苓买的那细棉布,都让张小凤亲手做了,因为她的手艺最好。
秋苓拿着衣服出来,夏芳先去试穿了,她就站在屋檐下,借着屋里的光翻看手上的小衣,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因为长期缺乏营养,她其实还没怎么开始发育呢。
忽然有人咳了一声,秋苓下意识看去,什么也没看到,但接着,院子外头扔进来一个石子。
秋苓把衣服搭在晾衣杆上,走了出去,外头的人竟然是于永。
“知青大哥。”
于永脸上有些尴尬:“那个,我来是想跟你说个事儿。”
这表情,显然是看到了刚才她拿着小衣的那一幕。
不过秋苓脸上没有任何羞耻尴尬的意思,只是问:“啥事儿?”
于永觉得她的反应有些特别,一般女孩子此时不该感到害羞吗?
不过他也没纠结这个,把他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那沈建国等于用那三百块钱收买了几个人,要对你家不利,至于他们要做什么,我不知道。”
秋苓皱了皱眉,问:“那几个是什么人?”
“几个混子,赌桌上的常客。”
“赌桌……”
自古以来,赌这种东西就是屡禁不止,就算是这样艰难的岁月,好多人都吃不上饭,还是有人在赌桌上赌生赌死。
秋苓印象中,就有好几个地方有地下赌场,其实就是几张桌子几副牌,就能让那些赌徒玩得天昏地暗。
她心里有了个计划,便对于永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事,对了,那些旧书你们看了吗?”
“嗯,大家都挺喜欢的,那些都是好书。”
秋苓就笑了:“那就好。”
于永看了看他,这小姑娘看起来并不怎么担心的样子,真是奇了怪了。
“你不担心吗?”于永问她。
秋苓有些意外,她以为这人是不会多管闲事的性格,这一次她可没有主动要他帮忙,也没说要给他钱。
她笑道:“知青大哥想管这事吗?但我拿不出雇你的钱了。”
于永挑了下眉:“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会怎么应对。”
“很简单啊,但凡是赌徒,手里有几个钱就留不住,肯定会忍不住去赌的,只要及时举报就好了,公安会帮我们料理这些人的。”
于永微微皱眉:“如果他们今晚就来呢?”
那问题也不大,来就来呗,她爸身上的好运符要到后天早上才失效呢,就算他们今晚来了,也做不成坏事的。
所以只要在明天解决掉这事就行了。
秋苓忽然想到什么,仰头看着于永:“知青大哥,你想管这件事吗?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在他们把钱输掉之前,来个黑吃黑,把那三百块搞到手呢。”
于永眯了下眼,这个提议,倒是让人心动。
他问:“你有什么主意?”
于是黑灯瞎火之下,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商量了好一会儿,最后于永对秋苓竖起一个大拇指:“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点子倒不少。”
秋苓就当他是夸奖自己了。
于永从地上站起来,身量一下子就高了秋苓一大截,秋苓又要仰头看他才行。“走了,对了,我叫于永,永远的永,小丫头别再一口一个知青大哥了。”
秋苓目送他走入夜色,心里挺高兴,这次不花自己一分钱,就找到了一个免费帮手处理这件事。她哼着歌心情愉快地回去了。
于永走出一段路才反应过来,沈建国用那已经不属于他的三百块,雇佣了几个人找沈家的麻烦。而这沈家小丫头更绝,直接拿那完全不属于她的三百块,忽悠自己帮她干事。
关键这还是自己凑上去的。
于永想着,笑着摇了摇头,小丫头看着老实,其实老精明了。
……
虽然对好运符的作用很有信心,在沈明富带着兄妹俩回来后,秋苓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全家,于是沈明富立即去借了一头大狼狗回来。
这年头人都吃不饱,养狗的人也少了,这狗是村中唯一的一头,那户人家几天就要吵一回,年轻人嫌狗吃得多,要杀狗,老人说什么都不愿意。
沈明富说要把狗借几天,那家人赶紧同意了,欢欢喜喜借了狗,能省下几天的狗饭,多好的事啊!
这条大狼狗背上是黑毛,四条腿和腹部是棕色的,两只耳朵高高竖起,是一只骨架很正的大狗。
不过这大狗现在瘦得皮包骨头,眼神中有些畏缩,还有些怕人,显然是在家里过得不太好,常常被打被踹,屁股上还被火烫秃了一片。
沈家人初见这狗,对它的体型有些怕,但很快就对它只剩同情和怜惜了。
秋苓从商城里买了两条大骨头,熬成汤,给这狗泡了一碗骨头汤泡饼。
饼子是由粗面做的,人吃着噎嗓子,但狗完全不嫌弃,呼噜呼噜吃得可欢快了,尾巴直摇,吃完一顿饭,这狗就和沈家人亲近了起来。
沈家人也各自端着碗,喝着骨头汤吃着饼,全当夜宵了,只是他们吃的这饼子,是比较细的面粉做的,比狗饭还是要高级一个层次的。
“徐校长起先还不肯收鸡蛋,劝了又劝才收下,让我和卫东每天晚上去上课。他还说我俩字写得不好看,说字如其人,编辑看到稿子字写得不好,第一印象就差了,要指点我们写字,还要我们每天练一个小时的字。”
春兰边吃边和妹妹们分享在徐家的事,双颊泛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秋苓很为她感到高兴。
夏芳说:“那你以后活少干点,专心练字去。”
春兰道:“活还是要干的,哪能都丢给你们。”
“现在爸不让我下地,家里这点活,我一个人随便两下就干完了。”夏芳说。
“那还要做衣服、做鞋子、做被子呢。”
夏芳这下不说话了,她针线功夫确实不怎么样,也就能做几个鞋面,缝几个裤脚,秋苓则比她还差。
“再说了,你们也两个也要跟着练字,把字练好看了,总是没错的。”春兰又说。
秋苓笑眯眯地说:“那我再买点纸笔,大家都练上。我还打算买点种子,我们家院子里地方不小啊,可以种点菜吃。”
夏芳眼睛一亮:“最好养上几只鸡,咱们分出来了,这一家养三只鸡的指标,咱家也能有了吧?”又摸摸大狗的头:“咱家住得偏,要防着人,还要防山上的野物,黑子能一直留在咱家就好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了一阵,吃得肚子饱饱身上暖洋洋的,各自回房休息。
睡到半夜,大狗黑子突然吠了起来,心里一直惦记着没敢睡死的沈明富沈卫东立即跳了起来,抄起家伙就冲了出去,只见夜色中几个身影哎呦哎呦叫唤着跑远了。
黑子在追与不追之间犹豫,沈明富让它回来,它就叼起地上一个东西,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沈明富一看,这是一块碎皮,还沾着血,应该是从人屁股上咬下来的。
难怪那几个鳖孙叫得杀猪一样。
沈卫东欣慰地揉了揉黑子的大脑袋:“做得好!”
秋苓他们也披着衣服起来,看了看院中情形。
“那些人还真来了啊,他们要干啥?”
沈明富出去转了一圈,脸色难看地回来:“小瘪三在外头堆了一些柴草,都已经点起火苗子了,这是要烧死咱们啊?!”
众人一惊,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狠,一上来就要人命!
“沈建国这个小畜生!”沈明富骂道。
秋苓也去看了看那些柴草,起火的地方已经被沈明富踩灭了,她中肯地说:“柴草量不大,也没有浇油,应该不是想烧死咱们,而是想把院子房子给烧掉。我们搬出来第二天,房子就被烧了,我这灾星的帽子恐怕又得戴回来。而且有我们这事顶着,人们的注意力都往这边来了,老宅那边也能缓口气。”
但即便如此,这心思还是太恶毒了。
沈明富就要去找沈建国要个说法,秋苓拦住了:“爸,他不会承认的,而且能要个啥说法,就算他认错、低头、道歉,咱们这口气就能咽下去吗?”
大家一阵沉默,寒凉的夜色中,脸色比夜色还冷。
光道歉怎么能让他们解气。
秋苓凉凉说:“对于老宅那边,必须让他们自食恶果才行。”
第二天一早,惦记了一晚上,整个晚上没怎么睡的沈建国终于按捺不住,自己跑去一看,山上那沈家的院子好好的呢,啥事没有,完全没有烧过的痕迹。
他心里就沉了沉,竟然没成!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不过他也不可能主动去联系那几个赌徒,只能黑着脸回去。
妈的!拿了他的钱却不办事,一群瘪三!
然而到了下午,却有两个公安进了村。
社员们看到那一身公安制服,就大气不敢出了,这是发生啥事了,他们队上也有人犯事了?
他们第一个想的就是沈家,沈明德更是脸色惨白,以为自己是被宋有志连累了。
他慌慌张张跑回家,狠狠甩了宋桂兰一个巴掌:“让你离婚你不离,你要把老子给拖死才甘心是不是?”
沈老头沈老太也哆哆嗦嗦,杀了宋桂兰的心都有了,沈老太甚至亲自下场打媳妇。
要知道她这些年来,对外一直是一个慈祥老人的人设,尤其和这个大儿媳,在表面上,那是相处得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宋桂兰也吓到了,被丈夫和婆婆这么一打,情绪崩溃之下,尖叫一声和他们厮打起来,打得本就乱糟糟的院子里更是一片狼藉。
等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才得知那公安根本不是来他们这里,而是去了山坡上的那个沈家。
雨过天晴!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原来不是找他们的!
沈老太就像大夏天喝了一盆冰水,快意而恶毒地说:“我就说,老二家一家子不孝顺的东西,迟早要遭雷劈!”
沈明德也是大感振奋,而最高兴的莫过于沈建国和沈心宝了,二房终于要倒霉了!
他们甚至等不及消息传过来,自己跑出去,准备来个现场吃瓜,亲眼看着沈明富一家被抓。
他们过去时,公安正在问沈明富话,沈老太得意地冲上去,指着秋苓他们骂:“你们这些贱蹄子,犯了事了吧,叫公安把你们都拉走!公安同志,这些个不孝的,歹毒可恨得很,都不是啥好东西,你们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社员们哪怕已经见识过她的刻薄,还是被她这番话给震惊了。
沈建国也是愣了下,然后觉得有些丢脸,这些话私底下说说就好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就这么说出来!
“奶,我相信二叔他们不是故意的,说不定是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
他上前对沈明富他们认真说道,“二叔,做错了事情不要紧,只要及时坦白改正,配合公安同志好好办案。”
沈家人都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社员们也是如此。
就连公安的目光都不太对了。
沈建国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秋苓笑了笑:“建国堂哥还真是关心我们家啊,不过别急,我们家这不正在配合公安调查吗?”
公安同志奇怪地看着他:“你们是亲戚?那你们家这亲戚也够奇怪的啊,上来就说你们犯罪了。”
社员们都笑了起来。
公安对沈明富说:“你们家的事我们了解了,一定会尽力抓到那几个纵火贼。”
沈建国傻眼了:“纵、纵火?”
“对啊。”有社员帮忙回答,“昨晚上有人要来烧明富家的房子,幸亏他们借了狗回来看家,这心思可真是歹毒啊。”
沈建国简直如晴天霹雳,竟然是为了这事!
他四下看了看:“这不没烧起来吗?怎么就麻烦公安同志跑一趟。”
多大点事,居然还报警叫公安,二叔家怎么这么多事!
秋苓道:“等烧起来就晚了,那些人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
公安严肃说:“对,你们好好想想,最近得罪过什么人,要是再发生这样的情况,立刻报警。”
沈明富连连道谢。
公安同志摆摆手:“为人民服务!”
社员们震惊不已,直到公安离开了,还没缓过来。
公安啥时候态度这么好了?要是换了他们为了还没烧起来的房子去报警,别说他们能态度这么好,能不能出警都是个问题。
大家都围上去问沈明富,是不是在公安局里有啥关系。
沈明富憨厚地说:“之前去镇上帮了一个人。”多的就不再说了,但这不说,人们脑补得更厉害。
沈建国脸色难看无比,甚至隐隐有着悔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叔家能攀上大人物。
公安不会查到那几个混子头上吧?
沈老太他们更是吃了屎一样,来的时候有多高兴,回去的时候就有多丧气。
沈明富喊住了沈明德:“大队长。”
沈明德:“啥?”他叫自己啥,连大哥都不叫了!
沈明德脸色憋了憋:“你叫我啥,连大哥都不叫了,你能耐了是吧?跟我生分了是吧?”
沈明富一脸平静:“家里差点叫人烧了,今天我要请个假,把篱笆加固一下,就不下地了。”
沈明德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准,春耕是啥时候,请啥假,耽误了地里的活计谁担得起?还有你们,一个个戳在这干啥,还不去干活!”
社员们被他批得都是脸色难看,愤愤不平。
沈明德悠悠说:“那大哥以身作则吧,建国都回来了,咋也得下地干活,总不能因为他是读书人,就比别个都金贵吧?”
沈建国猛地看向他,没想到一向老实木讷的二叔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社员们也纷纷附和:“对啊,建国回来了,也该下地干活了。”
“建国读了那么多书,干活肯定也干得特别好。”
“建国啊,你二叔分出去了,以后你家里不能再靠着你二叔了,你也该撑起来了。”
人们嘲弄而阴阳怪气地说着,炮口都朝着沈建国去了,很是不客气。为啥?还不是沈明德莫名其妙发难,犯了众怒了。
他自己头破了,都几天没下地了,他家里人也没一个下地干活,女儿丢了那么大的脸,亲戚里还有一个被抓起来要批/斗,可以说家里家外一团糟,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在这摆威风。
社员们回想从前,真是不明白从前怎么会觉得沈明德是个好大队长的。
大概是集体眼瞎了吧?
沈明德就这么把自己和儿子给架到了高处,最后没法下来,只能一起下地去了。
然而沈建国啥时候干过农活啊,没翻几下地,手心就红了,很快找了个借口,说学校里还有事就走了。
沈明德自己脑袋上伤还没好,干了一会儿也觉得头晕脚软起来,着恼地想了想,觉得自己是大队长,为啥要和其他人一起干这种活,于是把锄头一放,背着手检查起大家干活来。
看得人们是一肚子怨气,把地当作沈明德父子在锄,每一下都用劲得很。
然而没一会儿,沈明德走也走累了,脑袋里一阵阵发晕,竟就回家休息去了。
他一走,社员们就哄的一下闹开了。
“这啥队长,又去歇着了!”
“他当自己是地主老财,咱们都是他家长工不成?”
“这是搞资本主义!”
沈明富没有跟着抱怨,而是立即给自己请假,会计沈强和记分员互相看了看,就给沈明富批了。
沈明富一走,陆陆续续就有别的社员也请假了。
这地里一下子就少了一小波人,那些年纪大的心急如焚:“春耕就在这几天,咋能荒废呢,粮食可是咱老百姓的命啊!”
年轻的嚷嚷道:“不能怪咱们啊,沈明德他不干人事,自己都躲懒去了,还能拿大队长的工分,这不公平啊,反正我不当这冤大头,自己累死累活干活,却让那样的蛀虫得了好处。”
说着又走了几个。
沈强和记分员又互相看了看,眼里都是兴奋的暗光。
照这个势头,沈明德离下台不远了。
……
沈明富这边回到家,就和秋苓一起,提着篮子去红旗公社第一大队,找之前那个拖拉机手去了。
这边也正是春耕农忙时候,但因为这儿有拖拉机,社员们轻松很多。
他们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直接找到了那拖拉机手的家里。
看到他们来了,正在吃饭的一家子很诧异。
拖拉机手王跃进站起来,一脸地惊诧:“沈大叔,还有你这个小妹妹,你们咋来了?”
这家人生活条件不错,院子宽敞,房屋也整齐。好几大间屋子,坐在主位上的是个面容有些严肃的老太太,衣服虽然有补丁,但很干净,几个妇人也是如此。
这是一个颇讲究的家庭。
篮子里的东西怕是无法发动他们。
秋苓便往盖着布的篮子里添了几块花布和一小块五花肉,见屋里小孩不少,又加了两把水果糖。
王跃进给家里人介绍了一下父女俩,又给父女俩介绍了一下他家里人,沈明富送上礼,开门见山地说想学拖拉机。
“这……”王跃进有些犹豫,“你们公社已经答应聘请你当拖拉机手了?”
“这倒没有,先把手艺学到家,机会不就大了嘛!”
王跃进听了就有点佩服他这魄力,但他也为难,拖拉机也不是他想教就能教的啊。
这拖拉机也不是他家的东西,这是公家的财产,让什么都不懂的人去碰,社员们能答应,领导们能同意?
沈明富看了看女儿,跟王跃进说:“要是我真能成拖拉机手,这前三个月的工资和补贴,都给你,就当拜师礼。”
“哎呦,这可咋使得。”王跃进虽然这么说,但他心动了,他的两个哥哥和老娘也心动了。
嫂嫂们悄悄掀起盖布看了眼篮子里的东西,也心动了,又是糖又是烟又是布又是肉的,这礼的份量可大了去了。
这是殷实人家啊!
一家子都心动了,王跃进还能拒绝吗?这事便这样说定了,王跃进叫沈明富晚上过来,他到时候想个理由把拖拉机留在自家院子里,让他能熟悉熟悉。
“我们公社有一条河正好要清淤,还没定下呢,我去跟领导申请一下,把这事定下来,那边里离住得最近的社员都有些距离,能叫你亲自驾驶拖拉机。这玩意就得自己上手开,才能学得会。”
沈明富父女大喜,高高兴兴地走了,王家人也挺高兴,一起看篮子里的东西。
孩子们看到糖高兴,男人们看到烟高兴,女人们看到哪样东西都高兴,老太太也摸着一块藏蓝色的布,感叹道:“好料子啊,真是好料子啊。跃进,到时候好好教人家啊。”
王跃进笑道:“知道了。”
既然都教了,当然要教出个顶好的拖拉机手。左右红星公社肯定要出一个拖拉机手,要是让别人得了这好处,自家又能落得什么好?
到时候红星公社聘请拖拉机手,他估摸着也是能说上话的,无论怎么也得把沈明富推上去,那可是三个月工钱和补贴呢!大几十块钱!
再者,以后拖拉机手多了,那也是一个圈子,有个和自己一帮的,也能互相帮衬不是?
王跃进越想越觉得这是大好事啊。
路上,沈明富还有些心疼许出去的好处,秋苓安慰她:“爸,既然都送礼了,就别心疼这个,这礼到位了,人家出力也能到位,王跃进是个老拖拉机手,到时候有他帮忙说话,你被聘请的机会也大一些。还有这里头的门门道道,没有老师傅带着,可能要走好多弯路呢。”
无论是技术上的弯路,还是人情上的弯路。
沈明富想想也是:“秋苓,还是你想得明白。”
秋苓笑了笑:“爸只是一时没想到。”
回去后,沈明富佯装弄了些枝条整篱笆,到了晚一点,还是下地去了,但此时地里社员稀稀拉拉,早就不成气候了,留下来的干活也不上心,更像在蹭工分。
……
某处地下赌场,阴暗的房间里,几张破破烂烂的桌子,十几个人围在桌子边正在玩牌或者玩骰子。
那几个昨天去沈家想要放火的几个混子也在,其中一个伤了屁股的,是这几人的头,叫做王大赖子,不好坐下,就撅着屁股站在那里。
“大大大!哎呦!又是小!”
“来来来,给钱!”
“王大赖子,你们几个是去哪里发财了?”
王大赖子一拿出来就是零零整整的一沓钱,看得人眼红不已。
王大赖子嘿嘿笑了笑:“走了点好运。”
隔壁桌一个叫姓苟,人称老狗的干瘦赌徒就说:“走了好运?可我看你们几个印堂发黑,咋像是走了霉运的样子。”
王大赖子呸了一声:“说啥呢你!会不会说人话!”
“不是,我是说真的,最近我看过好几个人和你们脸色一样的,都倒霉了,很准的。最厉害的就是那个红星公社一队的队长,叫沈明德的,你们知道吧,发了个毒誓,一发完就被砸破了头的那个!诶呦,那一张脸黑得呀,浑身的霉气,你们可不要靠近他,会变得不幸。”
王大赖子嗤笑一声,只当他瞎吹牛,再说了,沈明德倒霉不倒霉,关他啥事?
但下一刻,他脸色一僵,他们是没和那个沈明德接触,但和沈明德他儿子接触了啊!
再想想昨晚出师未捷被狗咬,想他王大赖子偷鸡摸狗这么多年,啥时候出过这种洋相!
他摸了摸还疼得厉害的屁股,脸色阴晴不定,不会真沾上霉运了吧?
他和几个兄弟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越觉得彼此都是一副贼眉鼠眼的衰相,越看越辣眼睛,越看心里越慌。
那老苟一拍桌子,怪叫道:“哎呀!你们不会真的这两天接近过沈明德吧?”
其他人也停了手里的动作,朝王大赖子他们看去。
王大赖子突然觉得压力极大,张了张嘴,小声说:“没碰过沈明德,就和他儿子说过话。”
“那也不行啊,亲生儿子和老子关系多近啊,受影响老大了!你们没看到他大舅子都被他搞得丢了官?”
老苟叫嚷道:“哎呦,真不能接近沈明德,真会变得不幸的,你们别把咱们这行人都带累,一会儿遇上个公安啥的。”
他叫得大家心里都有些慌,一人骂道:“瞎说啥公安。我们这才摆了三桌,赌得也不大,公安是闲疯了跑来这里抓人。”
话音一落,几个公安破门而入:“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所有人:“……”都傻眼了。
老苟骂道:“我就说吧,你们还不信!王大赖子,你们可害死我了!”
王大赖子眼前一阵发黑,格老子的!还真被带衰了?这种事也能遇上!
他满脑子只有一句:不要靠近沈明德,不然会变得不幸!
艹他奶奶的沈建国,老子跟你没完!
已经回到镇上的沈建国莫名打了个喷嚏,在街上前后看了看,心中莫名不安。
所有参与赌博的人都被抓了,但除了王大赖子几个,其他人身上都没多少钱。
兜里揣个几毛几分的,又硬要说大家是围在那里随便打打牌消遣,这种情况,也不能把人怎么样,口头教育一顿,关了一天就给放了出来。
但王大赖子几个就没这么好运了,主要还是他们接身上的钱加起来有近三百,金额过大,而他们显然是不该有这么多钱的人,这钱实在可疑。
于是严肃审讯起来,发现他们就是昨晚去沈家放火未遂的人!
“那沈家,可是赵副主任发了话要照应的人。”
公安们互相看了看,立即对王大赖子他们加以重视,开始审问他们是不是收了别人的钱去火烧沈家。
王大赖子哪扛得住这个,就连干红/卫/兵的来到这审讯室都要双腿发软,他们立即没有骨气地把事情都说了。
于是刚刚回到学校沈建国,前脚刚回到大通铺的宿舍,后脚就被公安找上门了。
“沈建国,经人举报,你涉嫌买、凶纵火,请配合我们调查。”
原本围在沈建国周围的同学哗啦一下退到贴墙站立,惊恐地看着沈建国,仿佛他是什么怪物。。
沈建国:“!!!”
晴天霹雳啊,他一脸惨白,语无伦次:“我,我没有做过,这是冤枉!都是冤枉啊!”
可任由他喊得再大声,公安同志们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动作麻利地将他逮捕了。
于永叼着根小木棍,看着学校门口,沈建国跟滩软泥一样被押走,那脸白得,就跟下一刻就要厥过去似的。
他轻轻啧了一声。
孬货,就这点胆子,还想算计别人。
想着那位大队长曾经对他的打压鄙夷,他低低地嗤笑了一声,觉得这三百块钱虽然没拿到手,但也挺值的。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轻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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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主继妻我不当了[七零]》
桃若若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小姑娘,因为堂姐抛夫弃女,爷爷对孙女婿心生愧疚,要把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嫁给堂姐夫作为补偿。
订婚前一晚,桃若若做了个梦,原来她生活在一本年代文里。
她的堂姐即将重生,上辈子堂姐因为爱慕虚荣,抛夫妻女与人私奔,最后潦倒死去,抱着满腔悔恨归来的她,决定这辈子做个贤妻良母,好好和丈夫过日子。
知青点那个女知青的芯子马上就会变成个穿书者,不忿女主重生一次就能把过去犯的错抹平,这辈子还能和男主幸福美满,男主做错了什么,要和这样一个人锁死?她决定把男主抢过来,给男主最纯净无暇的爱。
这都没问题,问题是这两人口中的“丈夫”、“男主”,就是那个即将成为她未婚夫的堂姐夫!
堂姐:上辈子丈夫娶了堂妹之后很快发家,堂妹享受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她是自己最大的阻碍!
穿书者:女主重生前那一世,男主对于这个继妻可是宠得不行,她是自己最大的阻碍!
桃若若呵呵,拜托,你们才是彼此最大的阻碍,自己玩去吧,本姑娘不奉陪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男人还怕找不着吗?
某人:好男人?在说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