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天明时分，汉军在新占领的乌桓营地集结。

    营地里还有些残火尚未熄灭，一处处冒着黑烟，散发出烧焦的味道。

    临时搭成的围栏里圈着乌桓俘虏。早先峭王因与刘寿大军对峙，把整个部落都带了出来。此时被俘的只有数百个乌桓青壮，另有五千多人都是峭王部落里的老弱妇孺，都被缴了械，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有四五十个汉军骑马在边上看守着。

    营地西侧堆起了小山那么高好几摞乌桓的尸身，斩首则堆在另一边。

    按刘寿军法，这种横扫突袭的情况不按人头统计战功，只看全军的斩获，以冲锋时的位置前后来分配记功。因此营中的人不用等追击的人回来认领斩杀，直接把这里的战果收拾好了。

    至于鏖战迎敌的战功则是另算。早先参与围杀苏仆延的十几个人当场被问了名字，赏三万钱、晋升一级，死去的人抚恤加厚一倍。

    归来的马蹄欢快地踏过地上浸血的枯草，经过首级堆前，把夜间追击新得的斩获扔下，然后又往里走。

    在营地中央，汉军的遗体摆了一地，用帐篷的布一排一排蒙住，远处山坡上有些人正在挖坑。回营的人把路上遇到的战友尸首都带了回来，一并放在地上，等着稍后安葬。

    出发时应募的健儿加上刘寿亲兵，共有四千一百人。此时再次清点人马，营中汉军仅有两千四百余骑。

    短短三日，奔袭三百里，斩获五千余，擒杀乌桓峭王，自身折损逾四成。

    这是振奋人心的战绩。

    然而刘寿不论见过多少次，都难以适应这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矫矫壮士顷刻之间拼杀而死的情景。

    强打起精神，刘寿身为主将的职责，将人马都召来面前，努力激奋道：“此战获乌桓峭王之首，斩杀过当，皆仗诸君奋勇之功！当悬其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成公英亲自拿着一杆长槊，挑起苏仆延的头颅立于地上，振臂高喊：“万胜！”

    众将士随之山呼：“万胜！万胜！万胜！”

    声彻云霄，经久不绝。

    待他们稍微平静下来，刘寿朗声说了后续的安排：“诸将士每人赏三千钱，即宰牲畜犒军，今日傍晚起行，搬师还乡！”

    立时又是一阵欢呼。

    刘寿让人马休息一个白天，把断腿的马匹和乌桓留下的羊全都宰杀吃肉。马匹骨折是无法治愈的，只能尽快结束它的痛苦。

    荀攸的一匹驮马在跟着他跑过营地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倒摔断了腿，有兵士找过来，让他去取走卸下来的物品。

    刘寿顺着兵士指的方向远远看去，那温驯的栗色生灵此时还能用三条腿站立，正在轻轻向荀攸点着头。他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战马。

    不久之后，将士们安葬了战友的遗体。高顺安排了轮流值守的人，其他人纷纷去休息。

    傍晚，深入塞上三百里大胜而归的汉军列队启程，驱赶着俘虏往南回返。

    经过此前成公英部曲被围攻的地方，那里已经被野狼和狐狸光顾过了。汉军射杀了看见的野兽，再次告别死去的战友，然后星夜兼程地赶回幽州。

    回程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叛军的另一位首领张举不知所踪。刘寿顾及朝廷诏令的时限，也无意再去寻觅，一路向南不停。

    得胜之后的心境与来时截然不同。

    再看这片尚未见青色的草原，对着与来时一般的寒霜枯草，已不再觉得朔风凄厉、衰草阴寒了。

    天高云低，旷野壮阔。

    这里虽是边远塞外、国境之疆，却从来不是凶贼潜伏伺机作乱的安室利处。

    普天之下，宵小祸乱之徒必为诛灭！

    ……

    出塞远征不过短短六日，再入塞时，竟觉得汉地这边的风情迥然，陌生又熟悉，恍若隔世。

    汉军每到一城，便把斩获的乌桓首级和旗幡等物拿马槊挑着，用麻绳牵着俘虏，军容严整地当街行过。

    处处皆有幽州百姓出城夹道相迎，箪食壶浆以奉王师。将士们虽然人困马乏，精神却十分振奋。

    不待朝廷官府公布战报，骠骑将军大胜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幽州，很快就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