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楚
李楚是个天才，出身于幻兽一族的它幼年时就已经将天赋技能应用得炉火纯青，在同龄幻兽还只能变幻成其它妖兽时，它已经能变幻成人类的样子。
也因此，在它，或者说在她十二岁时，就已经在同族的帮助下潜入到太山境内。有关人族的一切她只是听族中长辈说过，以至于当她进入人族后胆小得如同一只流浪的小猫咪。
李靖边遇到她时，她正被几个小乞丐殴打。尽管当时她只要现出本体就能把这些小乞丐一口吞了，可她仍谨遵族中长辈的吩咐，不到生死悠关时千万不能现出本体，否则必死无疑。于是，不敢现出本体的她只能缩着身子抱着头，任凭那些小拳头一下一下砸在自己身上。
人族果然狠毒，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学会抱团欺负别人。她想起自己在幻兽族的领地时，不多的小伙伴每天都开开心心打闹，长辈们面对它们也是乐呵乐呵的从不动手，内心越发对人族产生了厌恶之情。
然后李靖边出现在她面前，将那几个小王八蛋赶跑，还递给她一个馒头，笑着问她：“小丫头，别人打你，你怎么不还手？”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馒头，已经饿了两天的她强忍着一口吞下的冲动，学着人类的样子一口一口咬下，嗯，真好吃！
那时她还不擅长撒谎，但她很聪明，用了个很巧妙的说法，轻声的道：“我怕打死他们。”
李靖边当然不会想到她说的是实话，以为是小孩子说气话，被逗得哈哈大笑。当时李婉莹刚被接回太山，李靖边一个大老粗又不会带女儿，府里的人又管不住李婉莹，倒是管家李利提了个主意，找了个小丫头陪着李婉莹。
如今又遇到个年纪相仿的，李靖边就想着把这小姑娘也带回去，怎么也比流浪街头强。也是阴差阳错，当时李靖边只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她点了点头，就跟着李靖边回到太山。
在太山，她又有了两个小伙伴，一个李婉莹一个李清，仿佛间，她又找到了在幻兽族中的感觉。而且，府中的其他人对她也不错，这让她感到了迷惘——人类，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已经完全适应了人类的生活，有时候也会故意遗忘自己是幻兽的事实。可她越想忘记，反而就越难忘却，她开始自我怀疑，若有一天，需要她杀了李婉莹或者李清，她真的下得了手吗？
每头潜入人族的幻兽任务都各不相同，然而绝大部分都是打探情报，再由接头的传回族中。可是，哪怕她已经是在第一防区的太山，哪怕她已经深得李靖边和李婉莹信任，这么多年来，她依然没接到任务。因此，她越发感到不安，她怕有一天接到的任务是杀了李婉莹！到时，她该如何做？
要不，就这样离开吧。离开太山，到另外的地方，或者，回到万妖森林。可是，还能走吗？还能回到领地中吗？她心中没有答案，或者说不愿有答案。
就这样拖着，拖过一天又一天。以至于那次被楚南偷袭，李楚性命攸关之际也没现出本体，她甚至想着，就这样结束也挺好。
直到此时此刻，当秦天说出能控制妖兽的时候，李楚内心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恐惧。她不怕死，她更可以为幻兽一族去死。可是，她不敢想象有一天秦天将幻兽一族控制起来生杀予夺的场景。虽然这场景很遥远，遥远得不太可能会实现，可她不敢赌。
所以，只能杀死他了！这样一来，既对得起幻兽族，也不至于对李婉莹造成太大伤害，杀了他总比有一天对李婉莹下手强！
那么，既然决定了，就趁现在吧，李婉莹不在，天柱又受伤，胖虎也在外面，李清又离开，还有什么时机比现在更好呢？杀了他，无论怎样，都算是有了一个交待。
李楚在心中一遍一遍的说服自己，再不动手，李清就快回来了，难道要连她也一起杀吗？
不！
她看着秦天双手撑着头抵在案桌上呵呵傻笑，看样子是还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终于决定动手了。
李楚故作轻松的走到秦天身边，绕到他身后，右掌缓缓抬起！
“汪！”营帐忽然被掀开，胖虎率先冲进来，与此同时，眼中红光一闪，精神穿刺发动！
“啊！！！”李楚这一掌终究没落下去，双手抱头大喊出声。
所以说心理一定要健康，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容易导致精神分裂。精神快要分裂的李楚被精神穿刺来这么一下，直接痛苦加倍。
秦天在胖虎进来的瞬间就意识到情况不对了，顺势一滚捂着胸肋处站起来，他娘的又磕到肋骨了，修炼武技得赶紧提上日程！
李婉莹面沉似水的走了进来，李清却像失了魂一般亦步亦趋跟在李婉莹身后。
待李楚冷静下来，李婉莹才冷冷开口：“李楚，你要做什么！”
“我……小姐，我……”李楚手足无措，竟是一时无法辩解。
李清这时候却冲了出来挡在李楚身前，对李婉莹说道：“小姐，这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要相信楚儿呀！”
说着，李清又转过身，双手抓住李楚的肩膀使劲摇晃，“楚儿，你说啊！告诉小姐，这只是个误会！你压根就没想过伤害天柱是不是！”
“清儿，退下！”李婉莹呵斥一声。
秦天赶紧上前拉过李清，不料李清却是一甩手，恨恨的盯着秦天说道：“是你，是你设计要害楚儿对不对！对，一定是你！”说着，竟忽然一掌拍向秦天。
这一掌太过突然，秦天又是背对李婉莹挡住了李婉莹的视线，所以李婉莹也来不及救援。
秦天眼看这一掌落下再想躲闪已是迟了，只得拼命尝试将体内灵气聚拢起来。
忽然，李清的手掌在离秦天胸膛不远处停了下来，一只手从李清身侧伸出，牢牢捉住了李清的手腕。
在秦天愕然的眼光中，李楚将李清的手慢慢放下，缓缓摇头：“清儿，不要再说了。”
秦天虽然不知道这李楚为何刚才想杀他，现在却又帮他拦住了李清，但这并不妨碍他双手捂着胸口后撤。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够了！李清！”李婉莹大声喝道，强压着怒火又看向李楚：“你，到底是谁！”
“小姐，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李楚惨然一笑，转头看向秦天又道：“还是说，是你发现的？”
李楚继续道：“我自问除了隐暪身份，从没做过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太山的事，更是不曾与妖族有过联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天一屁股坐在李婉莹旁边，又招手让胖虎过来，先把安全感拉满才指着胖虎对李楚说：“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自然看不穿你。其实，是因为你，没抱过胖虎。”
几人一听，都不解的盯着胖虎。秦天不敢卖关子，解释道：“众所周知，狗这种生物对人类的情绪感应能力是很强的，尤其是对越熟悉的人类越是如此。而胖虎在觉醒后告诉过我，它在你身上一直感受不到情绪的波动，包括我受伤时哪怕你嘴上关心，实则没有丁点情绪起伏。甚至，”秦天顿了顿继续说：“甚至，它觉得你有些厌恶我。起先我也没在意，后来又听婉莹说有妖兽可以伪装成人的样子，我才后知后觉的在脑中思索，很遗憾的是，除了那次你要赶我走显得比较积极之外，我找不出你的异常。直到婉莹把阳镜给我那天，胖虎告诉我，当你瞥见被子下的阳镜的一瞬间，对我有了杀意。”
“当然，这些全都是猜测，没有丝毫证据。我甚至想过对你使用‘觉醒’，一试便知。但是万一我猜错了呢？觉醒对你造成伤害怎么办。我既不愿平白伤害你，又担心一个对我有杀意的人会忽然对我出手，所以只能赌一把。其实，我宁愿自己是错的。”
话到最后，秦天也不免唏嘘。
“呵~”李楚一声轻笑：“当初就该把你腿打断，偷偷扔路边。当然，我也不是厌恶你，只是不愿别人打搅到，我们。”
李婉莹沉默下来，李清已经泣不成声。“我们”，自然是她们仨。
“对不起。”秦天郑重开口：“当我接触到李将军，我就知道即使当初你假装没接到命令，李将军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对你如何。”
李楚摆摆手，气质也像变了一个人，说道：“不用说这些，将军待我多好我自是心中有数。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众人一时无言，谁也不愿打破沉默。打破沉默就意味着动手，动手，则是生死相向！
秦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李婉莹握刀的手松了紧，紧了松，一向雷厉风行的她也陷入了矛盾。
良久，李婉莹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唰”的一声马刀出鞘，灵气瞬间灌注其中，刀随身动，向着李楚斩去。
李楚却是心中早就料到如此，竟不闪不避，索性把眼睛闭上，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刀未临近，已是泪流满面。
嗞啦，裂帛声响，李楚的手臂处衣衫被刀气划过！
疼！李楚感到手臂处肌肤被刀气刺破，有鲜血流出！
嗯？李楚睁开眼睛，我没死？低头一看，只见手臂处不过被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她抬头看向李婉莹，眼中满是不解。只见李婉莹，早已收刀入鞘，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你走吧，回你的万妖森林去。答应我，不要再出现在人族中。”李婉莹沙哑着开口，仿佛说出这句话比她使用灌注灵气的一刀消耗更大。
秦天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李婉莹作为人族的立场有多坚定，对与人族为敌的妖族有多痛恨，意味着做出这个决定对李婉莹来说有多艰难。
李楚对李婉莹的了解更是比秦天还深，自然也明白让李婉莹放过自己有多难，否则她也不会一句解释都没就闭上眼睛等死。
她喃喃开口问道：“为什么？”
李清早已跑过来拉着李楚催促道：“赶紧走啊！”
李婉莹深吸一口气，说道：“因为，我们是伙伴，也因为你不曾做过对人族不利的事。所以，走吧，趁我还没反悔。”
“伙伴……”李楚轻声念叨着，忽然眉开眼笑，仿佛也解开了心中的枷锁，她看着李婉莹认真的行了一礼，说：“小姐，我答应你，我会回到幻兽族中，不再踏足人族区域。”
说着，李楚又转头望向秦天，也向秦天行了一礼：“谢谢你，天柱。”
秦天一脸懵逼，谢我干嘛？
“走吧……”
李清送李楚走出营帐，李婉莹和秦天都待在帐中没有动。
两两相顾无言，李楚跨上李清为她牵来的一匹马，对着李清挥挥手，一声“再见”仍飘荡在空中，李楚已经扬鞭策马而去。
离了营区，在李清看不见的地方，李楚忽然勒马停下。她牵着马孤独的行走着，一步三回头。一如当年初到人族，她依然是个小女孩。只不过，如今的她学会了哭泣；只不过，已经没有了那个带她回家的李靖边。
“唉！”李靖边站在营区边上，看着李楚远去重重叹了口气。作为一个军区领导人，李靖边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把人带回家？他当然调查过李楚的来历，甚至早就知道她是幻兽，别人只道李婉莹三年前出走是因为被他催婚。事实却是三年前，他和李婉莹杀了前来想和李楚接触的幻兽，李婉莹不愿看李楚被李靖边杀死，才带着李清李楚离家出走。
尽管李靖边当时也表示只要李楚不犯错，可以暂时不对李楚动手。李婉莹还是执意离开，李靖边也就由着她去，就当是散散心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靖边李婉莹都是很理智的人，理智告诉他们应该杀了李楚以绝后患；但同时他们又都是很正直善良的人，实在无法下得去手。只能等，等李楚犯错……
直到白天，秦天阴差阳错表示了对李楚的怀疑，李靖边也就同意了秦天的计划，早点做个了结也好。否则，真当他李靖边会信了秦天的鬼话放过阿达？
哦，也不算鬼话，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李靖边想着，往营帐中走去，吕耀他们也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