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宝学话
鬼医回市里已经一段时间，对小宝的喜好也有了一些了解，也勉勉强强可以跟小宝沟通。可是，对小宝的治疗，鬼医还是头疼不已。
虽然也尝试用中药，使他的脾气趋向温和，但依然没能改变他暴躁的心性。动不动就发火，动不动就罢吃，罢睡，让人无语。总之，他会想到千万种法子折腾得你焦头烂额，而你的感觉却如拳头打在棉花般无力。
只有一种情况意外，那就是当兰儿出现的时候，小宝会变得特别乖巧懂事，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看不出有任何毛病。这也是让鬼医有些郁闷的地方。他怎么时好时坏呢？要不要采取另外一种方法呢？
这天，兰儿被舅公接回家来小住片刻。小宝看见兰儿从家门口经过，就匆匆从鬼医家跑了出来，偷偷地跟在后面。
当时鬼医正在房间里琢磨问题，哪会想到小宝会偷偷地跑出去呢？当然，他更不会知道小宝每天都在门口张望，每天都在等待兰儿的到来。
可是兰儿要上学，平时她又住在教工宿舍，要碰到谈何容易？小宝每天都在翘首等待，只要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他就会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向外张望，生怕错过兰儿回家的时间。
还好，今天终于碰上了，他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因此，他轻手轻脚地跑了出去，悄悄跟在兰儿的后面。奇怪的是，王金宝和兰儿都没有发现，依然在前面自然地走着。
小宝想发出一些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可一想如果被知道，肯定要被送回鬼医爷爷家，就又轻手轻脚地继续跟着。
到了王金宝的庭院，小宝才一跳跳出来，把兰儿吓了一大跳。“小宝，你怎么出来了？”兰儿拉住小宝的手问道。
王金宝也发现了小宝，忙说：“你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没跟鬼医爷爷说吧。”
小宝摇摇头，努力发着声音：“我美——树，我美——树。”
兰儿笑着说：“不是我美树，是我没说，我没说。”
小宝嘴巴咧着，笑呵呵地说：“我美——树，我美——树。”说完，还朝兰儿挤眉弄眼。
这下，兰儿终于明白了。原来，不是小宝说不来，也不是小宝很笨，而是他不愿意说，不想说。态度决定一切，看来，小宝压根儿没想到要让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吧。
兰儿想到这儿，马上露出一副女王的神态，郑重地说：“小宝，你今天偷偷跑出来，没跟鬼医爷爷说，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等会儿，我送你回去，接受爷爷的惩罚。
“另外，过了这么长时间，你还不能与人交流，我决定，从此不再跟你来往。什么时候你会正常说话了，我再来看你！”说完，眼睛瞟了一下小宝。
小宝其实都听明白了，可是，他真的说不出来，而且他也不愿意说。如果会说话了，谁还会这么迁就他啊？谁还会真正疼他啊？要不是这样，妈妈会扔下他去公司吗？现在，我还是不会说话最好，这样，才可以想干啥就干啥。多爽啊！
可是他又一想，如果不能跟兰儿见面，不能拥有兰儿的陪伴，那我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
就在他纠结成一团的时候，兰儿又说话了：“你想好没有，不会说话的人叫哑巴，我是不会跟哑巴交朋友的。”
小宝想争辩，“我不是哑巴，我不是哑巴！”可是他张了张嘴，一个音都没有发出来。
突然，他嘴一撇，眼睛一闭就哇哇大哭起来。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真是惹人爱怜。
不过，兰儿可不是好糊弄的主，一旦事情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她故意大摇大摆地走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然后偷偷从窗子里往外看。
小宝看兰儿走进房间，还把门关上，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兰儿不理我了，兰儿不理我了，我，我，我还哭什么啊？
于是，他匆匆往前走，走到兰儿房间门前，用力推，用力敲，用力咬，用力踢，门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急——急，急——急！”小宝终于叫出来了。
“不是急急，是姐姐，姐姐！”兰儿在门里教育道。
“几——几，几——几”小宝又叫道。
“不是几几，是姐姐！姐姐！”兰儿继续说道。
“杰——杰，杰——杰！”小宝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那小嘴已经快要合不上了。当然这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嘴巴张得太大，实在是难以合拢。
兰儿听到他会说“杰杰”，就开出了门，对小宝说：“你看好姐姐的嘴，发‘姐姐，姐姐’。”
小宝定定地看着兰儿的嘴巴，说：“杰杰，杰杰。”
兰儿用手在他的面前划了一个夸张的弧线，说：“姐——姐，姐——姐。”
小宝也像模像样地说：“杰——杰，杰——杰。”
兰儿叹了一口气，举起双手说：“好吧，我认输了。你实在不适合说话，那就别难为自己了，就用手语来交流吧。我不逼你说话了！”
小宝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兰儿对我失去信心了？不，不，兰儿，我会说的，我一定要说出话来。你可千万不要对我失望啊？
于是，他努力地又说了一次：“杰——杰，杰——杰。”
兰儿哭笑不得，说：“好吧，不说了，可能我对你要求太高了。你就按照自己以前的方式生活吧，我真的没有办法让你做一个正常的孩子。就这样吧！”
这话，使小宝伤透了心！兰儿，为了等你，我每天都在家门口盼望，可是今天你却说我不能做一个正常的孩子，好，那我就不做一个正常的孩子，反正你也不要我了！想着，他就气急败坏地跑出去了。
“小宝，干嘛呀，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别走得那么快，姐姐追不上。唉呦！”兰儿脚一崴，就摔倒在地上。
王金宝一听这声音，马上追出来：“兰儿，怎么啦？脚崴了？小宝，小祖宗，你怎么这样啊？还不快回来！兰儿脚崴了！”
小宝气鼓鼓地正要往前走，一听兰儿脚崴了，马上转身往回跑。他看见兰儿疼得紧皱眉头，就清楚地说出了平生第一句话：“姐姐，对不起！”
“小宝，你会说话了？你真的会说话了？”兰儿吃惊地望着他。
小宝也觉得自己不可思议，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姐姐，对不起。”
兰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说：“小宝，姐姐这一崴脚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你再说一遍，给姐姐听。说清楚些！”
“姐姐，对不起！”小宝中气十足地说。
啊，太好了！兰儿不顾自己的脚是否还在疼痛，就拉起小宝的手往鬼医家跑。
“师父，师父，小宝会说话了，小宝会说话了！”兰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什么小宝，小宝怎么会说话？你怎么知道小宝会说话？！”鬼医还在琢磨那个病症，刚刚有点思路，又被这风风火火的徒弟给打断了。心里那个窝火呦，他差点要吹胡子瞪眼了！
“师父，你听听，小宝真的会说话了。”兰儿指了指小宝。
小宝很不好意思，就说：“姐姐，对不起。”
“不能只说一句话，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你应该知道。不然，你还是一个哑巴。”
“什么，小宝刚才跟你在一起？小宝不是在院子里玩沙子吗？”鬼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了，后背顿时一阵凉！
“对啊，小宝刚刚跟我回家了。”兰儿眨眨眼说。
“天哪，小宝，你居然没跟我说，就偷偷跑出去。如果出了事情，找谁负责？你这个小祖宗，我是不是前世欠了你几千大洋啊？”鬼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太可怕了！
“爷爷，对不起！”小宝又说出了一句合时宜的话。嗯，看来，他真的会说话了，真的会表达自己的想法了。小宝自己也觉得好像突然长大了许多。
一个患了自闭症的男孩，六年来除了哭闹、暴力，其他什么都没学会，今天终于明白语言原来有这样的魅力。呵呵，原来当正常人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小宝呵呵地笑着，那微扬的嘴角告诉人们他变得阳光了，可爱了，再也不是那个有暴力倾向的小霸王了。
鬼医看这样儿，顿时明白兰儿的功劳在何处了。小宝对兰儿的依赖，导致了小宝对兰儿的绝对服从。因此，当兰儿生气的时候，小宝的心里是受不了的，他必须要表达自己的思想，于是，顺理成章就逼自己学会了说话。啊，这是多好的消息，我得去告诉他们！
于是，他马上屁颠屁颠地跑到邮局，给夏紫发了个电报：夏紫，小宝已经会说话。如果有时间，不妨过来看看他。
鬼医发了电报后，一直兴奋地哼着京剧《智取威虎山》的片断，其实来回也就两句话：“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他甚至想着夏紫一家接到电报后会是怎样的欣喜若狂，说不定连夜就会飞过来看小宝的。
可是，鬼医想错了。当他哼着小曲往家走的时候，兰儿已回去了，小宝耷拉着脑袋，坐在地上，心不在焉地玩着石子。不管他怎么跟小宝说，小宝的眼睛就是没有一丝神采，就像突然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这下，鬼医急得脑门上都是汗，怎么办？那边电报已经发出去，这边小宝却又恢复了原样。怎么跟夏紫说？老天啊，快把我带走吧！我受不了了！怎么可以一会儿是火焰，一会儿是冰霜？太折腾人了，不是？
他蹲下身子，跟小宝一起玩起了石子。“小宝，你刚才不是已经会说话了吗？怎么突然又变回去了呢？你是不是孙悟空变的呀？”小宝没有反应，继续我行我素玩着石子。
“小宝，我已经跟你妈妈说，你会说话了，她肯定就会赶过来看你了。”小宝爱理不理，依然没反应。
“小宝，你再不说话，我就叫兰儿永远不出现！”鬼医使出了杀手锏。
小宝一听，马上脱口而出：“不，我要跟兰儿在一起！”话说得掷地有声，把鬼医吓了一大跳。再看他，那倔强的勇敢的模样，哪还像是患病的孩子？
呵呵，我知道小宝的软肋是什么了。一想到这，鬼医就诡异地笑了。兰儿，你真是我的好徒儿，你可是立了一大功劳啊！兰儿，我的爱徒，为师没有白收你啊！兰儿，你可真是我的宝贝！
当然，他还是又到邮局去拍了一份电报，叫他们先别来，并邀请他们到江南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