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章 巡游

    从澜州边境到新长安, 跨越六千三百光年的澜新线是帝国最长的一条交通干线，其间星河璀璨，风光壮美, 从边塞的粗犷豪迈到夏、阳星洲的繁盛瑰丽，再到京都的大气磅礴, 伴随着交通线的推进是重重渐变的色彩，琉璃光映, 五色十千。那也是帝国旅游交通图上最著名的一条长线, 从新长安到澜州，亦或是从澜州到新长安的航程, 真正的旅行至少会是一场三个月以上的心灵漫步。奢华的游轮载着宇宙风还有你, 每过一个星洲都会停一停，站几天, 古老文明与历史的记忆和最酣畅淋漓的享受相交映射, 精彩纷呈……

    顾晗晗对于前往唐都的旅程曾经满怀憧憬和期待。自从抵达澜州边境后，顾晗晗的指环就有网了, 她查了大唐游览攻略，特别是从澜州到新长安的一段, 旅游的公司的描述非常得吸引人, 而明珠也告诉顾晗晗他们的行程会超过三个月，这都给了顾晗晗期待, 以为那将是一场美妙之旅。美妙的程度会超过攻略的描绘与旅行公司的介绍，她也就可以忘怀的沉浸于这场美貌与奇幻的旅行快乐中, 至少在抵达新长安前分不出心思去烦恼未来，忧虑当下。毕竟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但现实却无情得给顾晗哈带来一场幻灭，至少顾晗晗在动身前是没能想到，这场旅途实际走来是如此得枯燥与乏味。

    舰队返程的规模极其庞大, 李唐帝国以超过十万战舰的兵力，分作八个方向的舰群拱卫中央。而即便是不算这些外围的卫护力量，仅仅是在北冥鱼号的前后左右，作为仪仗与近卫军存在的舰列在虚空中迤逦就有上百个天文单位，跟在隔离带被澜州都护军的舰队找到并护送到稽落时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得惊了人。但按照明珠的说法，这才是他们大唐宗主出行时该有的样子。

    如此阵仗当然是走不快的，舰队沿着航线一个星洲一个星洲得跳过去，跟旅游线上游轮一样，每一个星洲都要停一停，站几天，而跟人家游轮不一样的是，古老文明与历史的记忆和酣畅淋漓的享受就都不存在了。李唐宗宫在帝国的每一个恒星系都设有祭坛，而在每一个星洲都有宗庙，这些祭坛和宗庙都可以作为临时的行宫使用，而所有这些祭坛和宗庙都是建在太空里的。北冥鱼号每到一个星洲就会直接进入这些独立于虚空之中的庞大行宫，完全不会降落恒星系乃至于星球表面。更逞论是旅游和观光了。

    而当他们降落时，空间外头早已经挤满了朝拜的人潮。建在虚空中的神殿祭台有着所有地表祭坛所不及的广阔空间，朝见的人群可以无穷的多，只需要在祭台的外圈持续得展开空间广场即可。顾晗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宏伟的朝拜景象，即便她曾经是卫城神山上的常客，亲眼见证过不止一场大祭。

    数不清的人宛如星间的纱雾，在行宫外化作一重一重的波漾，向远处的极暗晕染无穷。人群挥舞着手臂，欢呼着李申大人的名字。他们亢奋的，激动的，虔诚的，声嘶力竭的，混杂着无数复杂感情，欢呼与呐喊化作汹涌的波涛海啸而来。即使是呆在飞船里，顾晗晗也感到了这种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和强烈窒息感。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卫城的贵族从不允许把信徒带到他们的跟前，能量场隔绝了一切，顾晗晗也就从不知信仰的力量是如斯的可怖。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并直截了当得直面这种力量，现在他们和这种力量之间什么都没有，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飞船外壳。导航塔闪烁刺眼的光从露台舷窗射进来，映照着窗外民众无数张狂热的脸，顾晗晗下意识得后退，想要躲到李申大人身后的阴影里去，但却被李申大人眼疾手快得拽了回来。

    “别躲，”他说，“一会儿我们还得走出去呢？”

    顾晗晗一时为之感到迷惑：“走出去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李申回答说，“就是我们要走出飞船去的意思。”

    顾晗晗悚然而直觉得汗毛倒竖：”走出去，怎么走，飞船不是直接接舷，我们要从年了，我以为——”

    “但信仰从史前四千年就已经存在了，”李申打断顾晗晗说道，“并且再过十万年也依然会存在。”

    他看了她一眼说道：“所以你更应该从现在就开始提前适应，不要躲。”

    顾晗晗心想，这是适应不适应的事吗？我看我就根本用不着跟你一起受这份考验，我完全可以和后面运杂物行李的飞船一起进去，他们总该是直接接舷的吧

    然而李申大人已经把目光转开了，顾晗晗也就没能把这份退缩逃避，疑似要跟李申大人割席不愿意跟他走在一起十分之伤感情的话给说出口。

    而就算是提前适应，留给顾晗晗能适应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很快，需要走出飞船的时间就也到了。北冥鱼号在降落中果然并不进行内接舷，而是直接降落祭台正中，那里有李唐专门为宗主座舰所所建造的泊台，叫做引神台。当飞船降落之后，从围绕着祭台四周的八支巨大华柱就会射出引力波，在祭台与神殿之间架起一座引力桥。然后大唐宗主会亲自从飞船的露台上走出来，通过这条引力桥进入神殿。

    引力桥的跨度实际只有几十公里，在引力拖曳的作用下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但他们会完全暴露在外部空间。特别是在这段路程的最后一公里，引力桥的界面经过充分的降落缓冲之后会与朝见者的太空广场完全平之于统一的重力平面上。也就是说，在最后的一公里，他们将等于直接是在朝拜的人群通过，与人群之间除了人造空气什么都不隔。并且顾晗晗还得知，引力拖曳在最后的这一公里会专门降低速度，降低到能够允许在引力桥两侧的朝见者能够瞻仰“圣颜”的程度，也就是说得让他们来得及看见李申大人的脸的那种游行速度。

    这种临时才知道的噩耗让顾晗晗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思路，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瞻仰”这词用在这里可能有点儿不对。

    仆人们进来，乱糟糟得替李申大人更衣，脱下他身上素色的袍子，重新换上了一套玄黑色的礼服。礼服奢华无比，层层叠叠得垂下数米长的衣摆，星辰密布，金银绣饰的光泽镶嵌能量石璀璨的光辉，仿佛拖曳着整个星河，绚烂无比。

    顾晗晗从来没见过李申身着如此华丽的装扮，光芒映衬得他犹如明珠宝玉，灿然与日月同辉。她还没来及仔细欣赏，就跟李申大人一起被拥过来的扈卫们一起送上了露台。

    露台的前部，引力桥已经搭建，白色的光连在虚空中抛过一个弧度，没入太空广场上朝拜的人群，一直通向神殿的大门。慌乱中顾晗晗看见扈卫首领向外打了一个手势，于是露台前部的护罩直接就被打开。欢呼的声音瞬间冲了进来，到处都是狂叫，让毫无准备的顾晗晗瞬间失聪。她的耳膜尖锐的鸣叫，继而在钝疼中麻木。她看见李申大人回过头对她说了一句什么，然而完全没听见他说是什么，只记得他回眸那一目的动情与那惊鸿一瞥时的动魄，然后他就在扈卫的簇拥下踏出了露台。

    他完全没有使用能量，纯然在引力的作用下沿着桥膜的光界面向下方人群缓慢降落，人群发出更加响亮的欢呼和呐喊，宇宙风吹拂着它的衣袂，翻起整片星河璀璨。顾晗晗的听力恢复了一些，她听见四面八方都在叫李申大人的名字，声响在整个空间界面上震荡往复，迸溅向四面八方，让人晕头转向，不辨东西。然后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也被扈卫和仪仗的队列裹挟着冲出了露台，踏上引力桥。

    引力拖拽着顾晗晗下行，像一只突然被扔进了鼎沸油锅里的拔毛鹌鹑，至少有五分钟的时间她整个人都是懵的。李申大人随行的扈卫和仪仗很多，顾晗晗满眼都是宗宫祭司的白色祭袍和飘扬的金色圣旗与徽纹，漫天都是扈卫军的黑红机甲，更远处的虚空中，护卫舰队以某种特定的阵列结出阵型，远远看过去仿佛绽放在宇宙中的一朵金色莲花。顾晗晗狠狠呼吸了几口气，才发现自己是跟明珠侍从长走在一起，她们和李申大人之间间隔了有十几米，中间隔着一段仪仗，并被两旁一群捧着圣器的祭司围在了里面。

    顾晗晗稍微清醒了一点，看着独自走在前面彩云追月一样被盛大场面烘托得十分瞩目的李申大人，是紧张极了。

    “这不会有现场直播吧？”她问明珠，“你们会摄像吗我会被拍上让全宇宙都看见吗？”

    明珠是见惯大场面的胜似闲庭信步，在引力波的滑行下站在得稳稳得，用一种镇定情绪的声音微笑着抚慰顾晗晗道：“录像和直播肯定会有，但无论帝国的法律和神殿的法典都严禁将镜头对向宗主本人。直播的范围只限于远景投影，像这种规格的朝见通常只在帝国国内放送，并且需要宗宫审批。”最近弹窗厉害，可点击下载，避免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