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一寸江山一寸血
卫湛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皇上之前那些话他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不起波澜，可这一句他不能无视，也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害了他祖父爹娘的副将，竟还活得如此逍遥自在，他怎么能忍得了。
为人子，家仇怎敢不报。
尤其是皇上那一句，留给你。
卫湛握拳行礼，“臣，谢皇上。”
“谢倒不必了，朕以前……罢了，朕只问你，三王里面你觉得哪一个能担得起大晋这份责任？”
他老了。
弱冠之年即位到现在四十年了，就算没有中毒，也已然是到了末路。
他不是怕死之人，只是回想起前几年的糊涂事，到底还是对不住卫家满门忠烈。
虽然不是他想要卫家人的命，但也算是他这个皇上的疏忽以及不作为，这才让柳高仕那一党人暗地里下了死手。
手边的奏折丢到一旁，皇上看到他亲封的再有两年就到而立之年的骠骑大将军，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卫湛知道皇上今天是非要让他表个态了。
他一拱手，“不知圣上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他听的假话太多了，每天都在听，全无意义。
要听实话，那卫湛就不再给皇子们留一丝面子，“三位王爷各有缺点，若是接手大晋江山，可能都不会有好结果。”
“勤王为人阴狠跋扈，且有外戚祸乱之危，倘若他即位，恐怕最后会被柳家窃取江山。”
“端王空有野心却没有能耐，为人多疑还不善用人，守成或许都守不好。”
“贤王很好，然他过于天真不谙世事，如今已过而立之年，还沉迷于游山玩水之中，他只适合当闲散的逍遥王爷。”
卫湛的话很尖锐，一旁的德忠公公都替他捏了一把汗，生怕圣上突然震怒。
那可是三位王爷，圣上亲子，这卫将军怎的就敢说出这样、这样大不敬的话出来，实在是太大胆了。
他小心翼翼的用余光观察了圣上的表情，发现圣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威严模样，心里的忐忑略微放了放。
不是他特地给卫将军示好，他就是担心卫将军惹怒圣上，再引发别的后果，要知道现在可就只有朝阳郡主一人能替圣上解了体内的剧毒。
尽管德忠公公的小动作很微小，仍旧没能逃出皇上和卫湛的眼睛。
卫湛微一颔首，承了这份情。
见到陪了自己几十年的德忠公公那副模样，皇上终于敛了那份威严，苦笑道，“朕让卫将军如实说，那他说什么朕都不至于动怒，毕竟……”
此时的皇上是真的显现出来几分老态龙钟，“卫将军所言，称得上是字字珠玑。”
他膝下生有十二子七女。
然，这么多年下来，夭折的皇子就占了七位！
思及此，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心中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难受。
长公主乃皇后嫡出，自金钗之年就在祈福殿为大晋祈福，其他长至及笄的皇女都已经嫁了出去。
“除却勤王端王贤王以外，小十体弱，小十二才刚刚满十五，唉！”皇上重重的叹气。
皇家人，亦有皇家的糟心事。
卫湛却突然说了句，“十二皇子很是聪慧。”
只能说这么多。
若是再说下去，皇家骨子里都带着的多疑会让卫湛被扣上十二皇子一派的帽子。
今日说的事情已经足够多，皇上挥挥手，放卫湛出宫。
行军记录是证据，皇上命德忠公公把东西收好，但他却是把那封信中附带的小信还给了卫湛这个收信人。
出了宫，卫湛没再去别的地方，径自回到了家。
孩子们去上学，曲玲珑就埋头在她的制药间专心配药制药。
听到卫湛的声音，她才放下手中的活出了房门。
“看你面色不好，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压抑了一路的卫湛看到她就快步走过去，紧紧的抱住她。
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曲玲珑满身药材清香，甚至连手都没顾得上洗，感受到趴在她肩头的男人郁结在心，拍拍他的背，无声的安慰。
难得看到卫湛如此脆弱的一面，说句老实话，曲玲珑心里头还挺开心的。
至少能证明一件事，他已经对她不设心防了。
幸好紫藤苑里活动的下人都是信得过之人，早早就避了开来，不会让突然失控的男人反应过来以后觉得丢脸。
待到卫湛翻腾的心绪平复，携着娘子的手回了房。
他拿出祖父写的那封小信。
曲玲珑一字一字看过去，短短几行字看的她眼眶湿润。
一寸江山一寸血。
青山处处埋忠骨。
她想到了曾经的战友，她的牺牲保全了整个小队，她不悔。
心甘情愿，慨然赴死。
想来卫湛的祖父爹娘亦是抱着这样的心在战场上奋力厮杀。
她抱了抱他，松开后倒了一杯热茶，“回京这么长时间，还未曾祭拜过祖父他们，等孩子们沐休之日，我们一起去吧。”
卫湛私下必定去过。
卫家全族就葬在上次去过的红香山，只是时间太赶没有来得及去，也不曾准备好祭祀用的东西。
“那里没有祖父和爹娘，只有三座衣冠冢。”闷闷的声音从唇间传出来。
卫湛命人找过无数次，杨天禹甚至亲自去了边关几次，都不曾找到他们的尸身。
“那我们就去边关找。”
找不找得到另说，总归是要让卫湛解开这个心结才行，把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是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的。
卫湛怔了怔，蓦地就笑起来，不顾此时还是白日，就把人抱了起来。
标标准准的公主抱。
目的地不言而喻。
这可真是旷的时间太久了，食髓知味啊。
一番折腾过后，卫湛就让人在隔间放好水。
眼观鼻鼻观心，翡翠只当自己五感全失，浴桶准备好立时就退出房里，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院子里的人都被她支的忙碌起来，自是不可能窥探主子在房里做什么事情，即便知道也绝对闭口不言。
只一件睡袍盖在身上，曲玲珑埋在卫湛身前被抱到了隔间。
鸳鸯戏水，尤为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