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好一个讨债鬼
另一头，泰平城。
夏兆丰和郑智明漏夜赶到了泰平城，在驿站勉强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二人就坐着个骡车，到得州府门口守着州牧大人。
肃州州牧季宗林，其实是跟郑智明同科的探花，才智过人，却是一介布衣出身。
说的好听点儿，家里叫耕读世家，有嫉妒他才学之人，就说他家八代贫农，是鸡窝里飞出来的大公鸡冒充的假凤凰。
关键季宗林当初读书，是举全族之力供养他一个的，所以自从他做了官，就得举一人之力，回馈全族。
所以哪怕他以探花之资进入了翰林院，却也因杂事繁多，同僚挤压，上官不喜，而被挤出了都城，之后便被扔到了边陲之地，做了个四品的州牧。
季大人，哪怕已经为官十余载，但还是保持着少年时的习惯，上衙极早，他也早就绝了攀附交际，重返都城的心思。
平日办完了正事儿，除非是陈大将军或者北安王找他，不然大部分时间，这位都是神隐的。
所以要逮住他，得掐准了时间，跟捉鳖似的，见到就按住才行。
还好因为当过同僚，郑智明很是了解季宗林的习惯，一大清早就在州府衙门口按住了他。
“季大人！”郑智明瞧见季宗林来了，倒也很客气得上前行了一礼，“下官找您来了。”
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早来堵门的季宗林明显愣了下，然后才含笑道：“郑兄来了啊？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来来来，里面请。”
郑智明没有答为何而来，只说大人也是勤勉，带着夏兆丰就跟着进去了。
他特地留了熊二在外头照看姚钱树。
这破骡子脾气大的很，又是老姚家的第六个儿子，有了闪失，目前郑智明还赔不起
季大人带着郑智明和夏兆丰，到了中堂议事厅。此时衙内没什么人，就季大人带着的一幕僚长，和衙门里轮值的几个守卫在。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因做过同僚，季郑二人并未有太多的客套，落座之后，待下面的人上了茶，便直接聊起了正题。
“季大人，是这样的，咱们八方县马上要开始秋耕了，我想买几头牛，到时候租借给百姓，也算为他们解燃眉之急。”郑智明率先开口。
可季宗林却只是说：“好事儿啊，这事儿你不用知会我，去办就是了。”
见季宗林装傻，郑智明多少是有些不满的，于是他单刀直入，“季大人，您还欠咱八方县七百两呢！”
“欸？！什么叫欠，又不是我的钱”季大人略带一些心虚，“这钱，我不是不给你，但是之前被陈将军以不给钱就回京告状为由，狠狠敲了一笔，再加上最近州府还要出钱安置新来的移民，粮草房屋，都是钱啊！”
“不对啊，”郑智明反驳，“那怎么咱们八方县的移民，啥都没有？”
“你们那儿，没有移民啊”季大人说话，也带着些不确定。
站在郑智明旁边的夏兆丰，微笑躬身，“大人，小民全家就是从海利县移民过来的。”
郑智明点头不已，表示认同。
“哦”季宗林解释，“我还以为你们是郑兄带来的下人那是我误会了，既然你们是移民，那就每家能得一石的粗麦，外加两百文安家费，给你们修缮房屋用。”
原本州府是不准备给这些的，想给点儿田地打发新移民算了，不料居然有狠人，直接撞他们府衙的大门人是没死，不过场面相当狗血，季大人没办法，只能掏钱了事。
如此一操作，让本就贫穷的肃州，更是雪上加霜！
他倒是也写了折子送去了都城，可这玩意儿吧反正季宗林心里知道，能从皇帝手里抠出钱来的人，也许还没出现在这世上。
季宗林说完话，就站起了身，“你们一会儿去户吏那儿把东西领了就行了，我手头还有些事儿，就不留你们了。”
说完，他就准备起身开溜。
好在郑智明还没太糊涂，直接扯住了季宗林的官袍衣袖，“季大人你不厚道啊，咱们明明不是来要安家费的！七百两银子，您今天不给也得给”
看实在是没办法忽悠过去，季宗林只能叹苦水，“府衙真的没有钱拉，这到了年底，还得给付府里差役的薪俸，北安王和都城那儿都得进贡，陈将军隔三差五还来打秋风，郑兄你瞧我这也很为难啊！”
今日扯他袖子的人，叫做是郑智明，他只能好言哄着。若是其他县令这般，他连见都不会见，直接甩袖子走人就是了。
世家公子郑智明，能被赶出都城，自有他的一番本事在。
夏兆丰只见这人，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撒泼道：“若今日大人不把欠八方县的八百两银子还我，那我一会儿就去别的县，告诉他们县令，今日你给了我三千两银票。”
噗！夏兆丰差点儿笑出来。
可季大人却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郑兄这又是何必！再说真要细查，你们八方县也没有这么多钱在衙内，你这谎就不攻自破了。”
“这就不用季大人操心了，昨夜我到驿馆的时候，您猜，我收到了啥？”说完，这货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家书，我大哥给我写的，里头还有家里夫人送来的酒钱，正好三千两。来，信我读给你听听”
“不必！”季大人咬碎后槽牙，“赶紧的跟我来，一会儿人多了，你想领钱我都没法给你了！”
他还能怎么办？！
除了给钱，还能怎么办？！
荥阳郑氏，族产遍布天下，更有当朝丞相郑智渊，有皇帝特赦，连大朝会都可以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他季宗林，忽悠过去，就忽悠过去了。可这会儿眼见着是忽悠不过去了，为了八百两跟这二世祖，不对，是二十世祖死磕，那就真是想不开了。
虽然已经绝了再入都城为官的念头，但是季宗林不想连肃州州牧都做不下去
“八百两哈，”郑智明得寸进尺，“咱县是整个肃州最穷最偏远的县了，之前您给我的一百两，我都留着准备造个城墙啥的。当然，要把八方县建设好，八百两肯定不够，大人要不凑个整数”
“要不你还是让你大哥把我革了吧，”季大人一听这货八百两还不满意，直接摆烂，“我这州牧当的也实在委屈，上头不待见，下头管不上，我也心力交瘁的很。”
郑智明能惯着他吗？直接点头，“既然季大人心意已决，那我一会儿回家书的时候，直接把您的请辞书一起带上？”
夏兆丰简直把两位大人的对话，当了相声听，听的可乐呵了。
一时语塞的季大人，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说啥好。
还是他的幕僚长，程前反应快点儿，立刻道：“呵呵呵呵，开玩笑的，咱们季大人最近的确被这经费搞得压力颇大。季大人还有点儿急事，这样，在下陪郑大人去取钱吧？”
季大人没说话，只是偷瞧了一眼郑智明。
“那也行，”郑智明反正钱要到了，怎么都行，“那下官就谢季大人了，八百两哈？”
这人真的，没人告诉的话，真是一点儿看不出是个世家老爷。
荥阳郑氏，堕落了！
季大人闭眼，点头，然后才想起交代一句，“这钱，你可别跟别人说！”
“那肯定不会啊，”郑智明呵呵一乐，“别人问起，我就道季大人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一下子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在帮自己，还是骂自己的季大人，甩了下衣袖，不再多留，迈着疲惫的步伐往自己的办公房去了。
哎，怎么回事？那么大清早，就已经很累了~
而得了八百两银钱的郑智明，说到做到，得了钱就跑路。
出州府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啐两句，“真是个铁公鸡，大清早的来，还一个铜板都没要到！呸！！！”
说完，还在州府门口的昭告处，啪啪啪，贴了三张告示，并且再三叮嘱守卫万万不能撕掉，不然你们季大人，肯定会大发雷霆。
毕竟，郑智明会撒泼，而季大人，肯定不想多看见他
办完了正事儿，郑智明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夏兆丰和熊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