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大佬也憋屈
见兰卓凡赶他，冉瑾晟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依旧我行我素骑马跟着。
兰卓凡气得脸红脖子粗，刚欲甩下帘子，却突然怔住了。
我不明所以，凑上去看，却见官道旁围着的大群难民竟全都跪在了地上。
我不满地嘟囔道：“五王爷怎么架子那么大，还要全城百姓给他跪地送行？”
兰卓凡却盯着我一动不动，连冉瑾晟也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我。我顿觉事情可疑，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往另一侧车窗望去，依旧是满身灰不溜秋跪在地上的难民，破衣烂衫却表情肃然，灰扑扑的脸上唯有一双双透亮的眼睛可以辨识，只是他们的目光却出奇一致的投向了我。
我不明就里，趴着窗沿往后头瞧，只见那些跪在地上的难民全都站了起来，却也不散开，黑压压一片全都跟在我们队伍后头。
我顿时有些紧张，我缩回车里，两眼失焦，脑袋放空，有些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
——难道、难道他们是来给我送行的？
我兰卓荦何德何能，竟能让那么多的难民为我送行，我严重怀疑这根本是冉瑾晟的手笔，或者徐少舟也脱不了干系，可仔细想想，他们似乎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见我有些惊慌失措，兰卓凡轻轻唤了一声：“卓荦……”
我没顾得上他，我想确认清楚。我趴回窗沿处往前看，只见我的车马一通过，道旁的难民们便依次跪了下来，或透亮或浑浊或清澈或沧桑，一双双眼睛目不转睛，远远地注视着我，他们并不言语，可我知道他们想对我说什么。
他们没有怪我，他们来为我送行了——
个把月前，我与逐月几人顶着暴雨，淌过泥泞，千辛万苦来到了怀州，见识了这座孤城的种种不堪，社会秩序混乱不堪，官府懦弱无能，魑魅魍魉兴风作浪……阴差阳错之下，我帮助徐少舟接济难民；智斗四大财主追粮熬药；扛起责任与钱起斗法……
我似乎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虽然这一切都是形势所迫，但确实产生了不错的效果，不仅帮助了许多难民，而且阻止了一场不可挽回的悲剧。
我受到了百姓们的夹道相送。
我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有勇气面对冉瑾晟，为什么对生活有了期许，为什么不想苟活了。
因为，我成长了。
人生在世总不能白白活一回，有生的勇气，何不就这样野蛮生长下去！
我有些受宠若惊，怕自己消受不起这偌大的福分，便对冉瑾晟道：“三爷，让百姓们都回去吧。”
冉瑾晟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冉彻几人打马离开了队伍，兰卓凡也跟着下了马车。
一炷香的时间后，难民们陆续被疏散，冉瑾晟却没有再赶上车架。
我掀开车帘，问押车的逐月，“三爷回去了吗？”
逐月扭头看了一眼，指着队伍后头道：“姑娘自己看吧！”
我趴着窗户往外看。
好嘛，冉瑾晟和冉彻几人居然被兰卓凡带人赶到了队伍最后头，被远远地隔开，仿佛被下了逐客令。
果然官大一级气死人，卿可见冉瑾晟何时有这般憋屈过？可这段时间他似乎一直都在憋屈。
“逐月，帮我给三爷传个话，让他回去吧！到了云落河我便给他报信。”
“好。”逐月扭转马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冉彻呢？”
能问出这话，多少说明逐月在意冉彻，虽然她面若清风，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试探道：“……冉彻毕竟不是咱们的人……”
“好！”说着逐月毫不迟疑，打马上前。
我顿时急了，忙叫住她：“诶，不是，等等！”
逐月拉紧马绳，扭头看我，“姑娘？”
你家姑娘快被你气死了！
我斟酌着说道：“但是，冉彻若想留下！就让他跟着吧。”
“好。”
我看着逐月清冷的背影，不住摇头叹息。
逐月走后，我拿出我的华容道，继续搭救曹公。期间兰卓凡来过几次，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喝的，还嘱咐我不要乱跑，不要惹事，五王爷喜欢清静，而他又是戴罪之身，我们必须谨小慎微。
我一一应下，并没有多想。
队伍加快了速度，直奔北方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绞尽脑汁，终于将曹公救了出来，我长舒一口气，只觉又累又渴，浑身难受。我伸了个懒腰，正打算掏出几颗梅子含嘴里放松一下，突然车子一顿停了下来。
我不明就里，刚想去掀车帘，忽然，车外响起了冉瑾晟的嗓音，“兰儿。”
我立即探出头去，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让你先回去了么？”
只见他眸光融融，额上出了一层薄汗，鬓边也被汗水打湿了。他没有搭话，从怀里掏出一串新鲜的玉簪花。
“这是……”我顿时卡壳了，因为玉簪花是他与悦芩郡主的定情之物，他现在却公然给我，难不成他这是故意找茬？
心里腾地冒出一股火，正欲发作，冉瑾晟幽幽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花，原不想给你，可若你非要不可，我便给你便是。”
窗外霞光万丈，绯红的光线轻洒在冉瑾晟身上，衬得他眉眼柔和，和煦俊朗。
我措手不及，脑袋里一团浆糊，我恍惚了片刻，握了握拳头，只憋出一句：“生辰贺礼？”
冉瑾晟凝视着我，默默点了点头。
好嘛，我那本就已经平静无波的心绪又被这厮给搅乱了，我不敢再多问，尽管我很想问，但我怕此情此景冉瑾晟脑袋一热什么都答应我，给我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我接过那串被压得有些狼狈的玉簪花，终究还是说道：“我很喜欢。”
我缓缓抬首，只见他黑亮的眸子缀满了醉人的碎光，仿佛那晚的烟花，绚烂璀璨，令人移不开眼。
目光交融，我心底蓦然升起一阵悸动，我似乎生出了离别的愁绪，我开始舍不得离开了，舍不得眼前这个男人。
时间过得很慢，仿佛又很快，兰卓凡已经带着人手来赶人了。
冉瑾晟默不作声，也没有退回去，他只是停在了原地。
马车缓缓往前，我只觉冉瑾晟离我越来越远，我竟有些害怕，害怕他永远消失在这片霞光之中。
后来我问冉彻，冉瑾晟什么时候追过来的，冉彻呆愣片刻，然后告诉我冉瑾晟一直都跟着，一直跟到五王爷下令让他做最后的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