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来者不善
“要我们命的人？”庄十三不自觉的咂咂嘴，咽了一口唾沫，“我的命可不值钱。”
范清臣侧脸望着庄十三，干笑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是贱命一条？”
庄十三看向城外，沉默片刻才道，“就算是贱命一条，我也不想死。”
“谁都不想死，但有时候命不由己。”方遥看着庄十三的眼睛严肃问道，“你说是不是？”
见范清臣、方遥二人如此这般说，庄十三眼眸里闪过一丝骇然之色，他看看二人，忽然嬉皮笑脸道，“二位哥哥在此，我不怕。”
方遥、范清臣二人互视一眼，最后将目光汇聚在庄十三脸上，异口同声问道，“真不怕？”
庄十三瞟了一眼一旁的纳兰微微，见她神情自若，泰然处之的样子，心中也不免放松了许多，“自然是不怕。”
纳兰微微回头对方遥、范清臣道，“你们就别再戏弄他了。”
悦来客栈二楼，庄十三等人正在说话的时候，乌撒古城石桥方向，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声音由远而近，一彪人马风一般奔涌而来。
马上众人皆着锦衣华服，头戴长冠，足踏牛皮长靴，长衣飘飘随风向后摆动，腰间钢刀寒芒森森，来人个个英气勃勃，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伴随着一声长嘶，为首一人，勒马停于悦来客栈楼下，只听有声音传来“敢问浪子范清臣何在？”
范清臣走到窗户边，看着说话的男人，愣了愣，才抱拳顺着说道：“正是区区在下！”
马上男子，见有人搭话，横眉相对，笑而不语，看了范清臣片刻，下马走入悦来客栈对面的王婆茶馆，来者皆尾随他鱼贯而入，很显然他是这群人的头，众人唯他马首是瞻。
范清臣在楼上朝他们喊道：“乌撒烤茶，要越酽越有味道。都记在我账上，我请客。”
庄十三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但我知道他是谁。”范清臣看着楼下江东廷的一干人，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话。
或许是江东廷假装不认识他，他才会如此说。
纳兰微微道：“看衣着打扮，必是悬镜司的人。”
一旁的白一尘放下手中的碗筷，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方遥摇着手中的折扇，目光随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在王婆茶馆游了一圈，缓缓说道：“想必是悬镜司首座朱贞木的高徒江东廷无疑。”
白一尘不解的问方遥道：“何以断言此人就是江东廷？”
方遥回过头，淡淡一笑道：“悬镜司虽然人才济济，但江东廷只有一个。”
“我现在想起来了，他就是江东廷，我在侯府见过此人。”纳兰微微插嘴道：“他的刀法极为了得。”
范清臣故意问道：“比起碎梦刀吴梦如何？”
方遥看着双眉紧蹙的范清臣，他知道范清臣双眉紧蹙的时候，就是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如果他在思考问题，代表这个问题值得他思考。
方遥尽量很全面的叙述，“我见过碎梦刀吴梦，他的刀法可以用一个“绚”字来概括，会给人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当时与他对峙的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霸王枪张秀，我原本以为他们旗鼓相当，至少可以交手十个回合以上，没想到在第七个回合，霸王前便血溅五步。
我没见过江东廷出招，不知道他和吴梦相比如何？但至少不在吴梦之下。”
范清臣双眉舒展开了，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分析有了结论。
他问方遥道：“你是不是在千金台遇到的吴梦？”
方遥道：“是的。”其实当时范清臣也在场，只不过当时他还不认识方遥。
白一尘道：“据说悬镜司司座朱贞木，曾邀请刀皇诸葛飞羽到悬镜司对属下用刀进行指点，对江东廷的刀法给予非常高的认可。”
方遥淡淡道：“这么说来，江东廷的刀法必定在碎梦刀吴梦之上。”
话还没说完，乌撒古城方向，又是一阵急如雨点马蹄声响起，三匹颜色不一的骏马，驮着三位身材不一的男子，朝悦来客栈门前驶过。
三匹马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相同的距离，每一匹马走过街道，马上男人都会抬头朝楼上看一眼，准确的说是看范清臣一眼。
马队走过悦来客栈后，一人走入街角禄记羊肉米粉店，一人走入铁匠铺，一人则走向街尾转角处，不见了身影。
庄十三不明所以，疑惑的说道：“今天还真是黄道吉日，这么热闹。我还从未在同一天见过这么多陌生人。”
白一尘掐指一算，脸色阴沉，平日炯炯有神的目光，此刻忽然暗淡，他冷冷的说道：“还黄道吉日，这分明是黑道凶日，万事皆凶、万事皆休。”
范清臣淡淡说道：“黄道未必尽吉，黑道未必尽凶，事在人为，吉人自有天相。”
白一尘听罢，手中拂尘一扬，眼眸中的目光一亮，充满信心的道：“范少侠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纳兰微微指着坐在禄记羊肉粉门口，满脸刀疤的男人问道：“此人是何人？如此凶神恶煞！”
方遥朝禄记羊肉粉望去，那个满脸刀疤的男人，正狼吞虎咽的吃着碗里的米粉，他的面容恰好出现在禄记羊肉粉招牌的阴影里，此时更显得阴森可怖。
方遥不自觉的摇了摇折扇道：“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勾魂手阎无常。”
白一尘道：“如果我没猜错，剩余的两个人，一个是快刀吴明，另一位则有些面生……”
方遥道：“我虽然记性差，但这两个人总还是记得。”
快刀吴明、勾魂手阎无长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方遥看着白一尘道，“至于另外一个人……范兄知道是谁吗？”
这个身背长枪的男人自然是段德，他们之间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但他路过悦来客栈的时候，神情冷峻，似是换了一个人不认识范清臣一般，只是目光似是大有深意的望了一眼范清臣。
范清臣摇摇头道，“刚才我没注意观察此人。”
方遥道，“据说最近江湖中出现一个善于用长枪的人，江湖人称断魂枪段德，想必就是此人。”
范清臣点点头，“原来如此。”
纳兰微微叹道：“若是再来些人？这小小的乌撒古城，都可以召开天下英雄大会了。”
就在此时，王婆茶馆旁的街道，走出一位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男人，他左手握剑，刀身已出鞘三分。
纳兰微微诧异的问范清臣道：“嵩阳铁剑薛嵩阳，怎么还在这里？”
范清臣道：“谁说他走了？他一直都在，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昨晚对面山岗上宿营的就是他。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司命殿杀手戚无命也幽灵一般在附近活动。”
纳兰微微听罢，看着范清臣有些疲倦的眼神，心中不禁涌出一股热流，无比温暖。
原来昨天晚上，范清臣一直默默的守候在她的身旁，她才得以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好觉。
白一尘道：“想不到一张“十面埋伏”图纸残卷竟能吸引如此多的英雄豪杰。简直就是一桩精心设计的阴谋诡计。”
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
方遥收拢折扇，右手中的折扇不停的敲击着左手手掌，若有所思的道：“或许，今天就能揭下这层神秘面纱。”
范清臣自言自语道：“不该来的倒是来了，该来的却未来。”
众人都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该来的人是指蜀中唐门的人。
范清臣心里清楚，唐家堡机关陷阱密布，觊觎“十面埋伏”图纸的人是肯定不会让他达到唐门的，必定中途动手，所以他才选择在悦来客栈落脚。
料想唐门的人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猜测唐门的人必定会中途支援。
可现在为什么迟迟还见不到他们的踪迹？
纳兰薇薇道：“或许他们并不知道你在乌撒古城。”
范清臣不言语，因为这绝对不可能。
白一尘一甩手中的拂尘，昂头看着远方，“也许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方遥回头道：“那么你所说的不该来的人是谁？”
范清臣朝观海楼的方向看去，指着两个模糊的身影道：“你知道他们是谁？”
远处观海楼的平台上有两个人，由于隔得太远，模模糊糊的，无论是谁也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从他们的身形轮廓、动作举止来看，只能分辨出是两个男人，两个很悠闲的男人，两个用剑的男人。
范清臣见众人不语，回过头来，解释道：“这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当世五大剑客之一的魔剑肖玄。”
“一剑出，不问是非，只见生死的肖玄？”
“何以见得就是魔剑肖玄？”
“魔剑肖玄？他也来这里凑热闹？他虽然爱管闲事，但一向很少在江湖中走动。为何再次出现？”白一尘眼角的肌肉不自觉的跳了一下，他面露忧愁。
方遥也肯定的说道：“这个人必是魔剑肖玄。你仔细看他的动作。”
纳兰微微朝观海楼望去，看了半晌，其中一个仍然是四处游荡，一副不安分的样子，时不时还抽出剑比划比划；
另外一个则自始至终都是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迎风而立。
她道：“这不是和刚才一样吗？”
方遥说道：“他怀中始终抱着一把宝剑。江湖中唯有魔剑肖玄的持剑姿势与他人迥异。”
白一尘道：“的确。但凡用剑之人，为了更快速的拔剑，都是手握剑柄，更有甚者如嵩阳铁剑，无论何时剑皆出鞘三分。而肖玄则不然，他执剑的姿势非常独特，无论何时何地，皆是将宝剑抱于胸前，从不让宝剑离开他的视线。”
方遥道：“普天之下，江湖之中。如此独特的仗剑姿势，也只有魔剑肖玄了。普通人如果这样仗剑，会严重影响出剑的速度，以及出剑的方向、位置、准确度。”
肖玄这个独特的执剑姿势，或许是在告诉世人，没有人配得上他出剑。
范清臣道：“魔剑肖玄所修炼剑法极为特殊，用三个词语来形容就是：诡异、诡诈、诡谲、诡怪。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拔剑，如何出招的。因为见过他出招的人，现在都是死人，死人自然不会说话。”
纳兰薇薇道：“那魔剑肖玄身旁的是谁？”
众人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和肖玄站在一起，莫非也是和他一样睥睨江湖的剑客？
方遥道：“据我所知，肖玄向来性格孤僻，独来独往，在江湖中没有朋友。他身旁的男人，刚才出剑的姿势极为拙劣，想必武功也不怎么样！应该不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不过，从刚才的情形来看，肖玄似乎在指点他剑法。想必这个人和肖玄的关系不一般，应该是十分亲近之人。”
仅仅望了一眼方遥就得出这么多有价值的信息，而自己却一无所获，纳兰薇薇看着方遥的眼神，露出钦佩之情。
白一尘毕竟是江湖前辈，上一辈江湖人物的事知道不少，他说道：“肖玄的确没有朋友，但是他有一位结拜兄弟。”
方遥很不确定的说道：“天龙帮帮主冷锋？”
白一尘回答道：“是。这二人虽是结拜兄弟，但往来甚少，鲜有人知。尤其是后辈晚生。”
方遥说道：“这么说，肖玄身旁的人极有可能是天龙帮少帮主冷寒清？”
范清臣问道：“冷寒清？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方遥笑了笑说：“你应该知道他的。因为这个人和你一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范清臣说道：“这么说来，的确很有必要认识一下。或许他是特意过来交朋友的。”
范清臣目光灼灼的朝悦来客栈对面的草海远眺，天空蔚蓝蔚蓝的，金色的太阳，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金色的光芒，让草海湖面也变成金色的，金光点点，让人目眩神迷。
湖面上有几艘乌篷船正不紧不慢的朝渡口所在的方向驶来。
渡口响起清脆悦耳的风铃声。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铁锤敲击铁毡的声音。
小城里的门店陆陆续续的开市，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商贩的吆喝。
乌撒古城开始变得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走动，不久便汇成一条人流，而这其中又多了些陌生的、冷漠的、带着杀气的面孔。
范清臣看着眼前繁忙的景象，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