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银钩赌坊
银钩赌坊门外有一幅很有意思的门联。
上联是:小赌安居乐业;下联是:大赌富国强兵;横批是:不赌何为。
范清臣望着门联,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拍拍身上的灰尘,抬腿迈步走入屋内。
在屋内走了一圈,并没有人搭理他。
他又优哉游哉的逛了一圈,才在一张方桌前停下,站在一个身着青色广袖长袍的中年男子后面,默不作声的看了半晌。
这里赌的是骰子,这个中年男子一连输了五百两银子,兀自面不改色,看样子不但是好赌之人,更是腰缠万贯的富商。
富商又接连输了七把,他转身十分鄙夷的看了一眼范清臣,“晦气。”
这时一个灰衣小厮急急忙忙走到他身旁,朝他毕恭毕敬道,“刘大官人,不多玩一会儿?”
这个被叫做刘大官人的富商再次鄙夷的看了一眼范清臣,朝小厮道,“晦气,改天再来。”
灰衣小厮陪着富商走出门外,“刘大官人,轿子给你备好了,你是去百味楼呢?还是”
“当然是怡红院。”说罢上轿子,离开银钩赌坊。
“这位公子”牌桌后方摇骰子的荷官朝范清臣看了一眼,示意他坐在空位上,见范清臣没有落座的意思,十分不悦的说道,“我们这里不欢迎闲杂人等。”
范清臣朝他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放在赌桌上,淡淡说道,“这是两千两,我只赌一把。”
范清臣的声音并不大,但周围其他赌客,全部围拢了过来看热闹。
“大手笔啊!”
“这位公子果然豪气!”
“这人必定是赌场老手。”
“为什么?”
“因为只赌一把的话,胜率至少是一半,如果一直赌下去的话,早晚都是个输”说话的人显然也是深谙此道,十赌九输对于赌徒来说,几乎是铁律,如果只赌一把然后抽身离开,胜负就不可知。
摇骰子的男荷官愣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银票看了看,放回原处,才抬头朝二楼一间阁子里望了一眼。
珠帘遮挡的阁子里坐着一个胖子,名叫丁二,是这家赌坊的老。
听见楼上传来摇铃的声响,荷官朝范清臣道,“不知公子想玩什么?”
范清臣伸手在夹肢窝搓了搓,看着满是污垢的指甲,道:“牌九比大小。”
“没问题。”男荷官朝屏风后面喊了一句,“盈盈,该你上场了。”
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身着抹胸长裙,胸部春光一览无余,在座众人贪婪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但始终盯着她春光乍泄的地方。
这位叫盈盈的女子走到赌桌旁,从赌桌下方取出一副由铁心木制作而成的骨牌,动作娴熟的将三十二张牌九叠成八墩,每墩四张牌,才站直身子向下拉了拉裙角,胸前的一双玉兔,颤悠悠的晃了晃,有呼之欲出的感觉。
她朝范清臣微微一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范清臣从牌堆里拿了两张牌,扑在桌上。
盈盈也从牌堆里拿了两张牌,就势翻开摊在赌桌上,是一张二和一张八,加起来是十,取末尾点数是零点,已经是最小的牌了。
“赢了!这把绝对赢了”在场的赌徒都欣喜若狂的叫了起来,仿佛参与赌博的是自己。
楼上的丁二看了一眼盈盈手中的牌,那双三角眼眯成一条线,面色却异常平静。
范清臣笑嘻嘻的看着盈盈,“不用开牌了吧?”
盈盈看着自己的牌,眼皮跳了跳,轻启红唇淡淡道,“犹未可知。”
范清臣将骨牌翻过来,是一张二和一张八,加起来也是十,取末尾点数也是零点,按照规矩这盘是庄家赢。
“这怎么可能?”
“太不可思议了”
“这也太倒霉了吧”
“你赢了。”范清臣眉尖微微蹙起,淡淡说道,“我们再赌一把。”
盈盈妩媚的笑了笑,“你还有钱吗?”
范清臣指着门外的玉面青花骢道,“我这匹马作价一百两,我们再赌一把。”
盈盈看着范清臣道,“你身上的衣服不错,是不是在霓裳阁买的?加上它,算作一百两”
“”范清臣信心十足的道,“好,如果你赢了,我连裤衩子脱下来给你。”
盈盈盈盈一笑道,“你那块遮羞布,肯定骚里骚气的,就自己留着吧。”
新一轮赌局就此开始,在座的众人都被范清臣这孤注一掷的气质给深深震撼住了,这是一个赌徒最后的反击。
日落西山,月上柳梢头。
范清臣从银钩赌坊走了出来,嘴里自言自语道,“赌了一把,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如果赌徒有等级的话,想必范清臣一定属于最高级别,赌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主要乐趣,他已经不在乎输赢了。
银钩赌坊外面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洛马镇地处荒漠,白天的时候,阳光炽热,很少有人出来走动,大多都躺在家里纳凉。
到了晚上,可就不一样,夜风微凉,待在屋里反而显得闷热,所以多数人都会选择出来逛夜市!
范清臣一个人在街道上踽踽独行,南来北往的人,都好奇的向他投来目光,惊鸿一瞥之后,又若无其事的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一个路过的小女孩,好奇的盯着他看了片刻,朝身旁的一位少妇娇滴滴的嚷道,“妈妈,快看,这位叔叔,为什么没有穿衣服?”
身穿薄纱衣裙的少妇,回头朝小女孩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范清臣赤条条的站在那里,除了裆部,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目光在他壮硕的身体上游离了片刻,方才抱起地上的小女孩向前走去,嘴里告诫道,“丫丫,以后遇上这种臭流氓,一定要离得远远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范清臣站在银钩赌坊门口默然良久,倒不是因为少妇的言语,而是因为他将所有的家当输个罄尽,现在身无分文,不知道何去何从!
沉默了片刻,他方才回过神来,正欲往前走。
“少侠!我在这里!”街角不远处,先前那个老乞丐傻笑着朝他挥手。
范清臣瞟了一眼那个疯乞丐,本不愿意搭理他,但想了想,还是朝他走了过去,因为现在的自己,好像也没比乞丐强到哪里去!
“老叫花,你瞎嚷嚷什么?”范清臣想不明白这个老乞丐为什么非得缠着自己,“你为什么还不走?”
老乞丐挠挠头,反问道,“这里就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走?还有,你不是答应带我去怡红院扯蛋的吗?”
范清臣双眸一亮,直勾勾的看着老乞丐手中那一两纹银,心中盘算着如何东山再起!
老乞丐二话不说,拉起范清臣就往怡红院所在的方向走去,“我就知道少侠必定是守信之人,你看,衣服都脱了,想不到你比我还猴急!”
范清臣无奈的摇摇头,“老叫花,你没看出现在的我和刚才有什么区别吗?”
老乞丐停下脚步,愣愣的看着范清臣问道,“怎么?你输得只剩下裤衩了?”
范清臣点点头,用商量的口吻看着老乞丐问道,“要不,你把这两银子给我,让我再去赌一把?我保证赢个盆满钵满,连本带利还给你?”
&34;不行!坚决不行!&34;老乞丐拒绝道,“施舍给乞丐的东西,你也想要回去?我从业数十年,从未见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范清臣解释道,“不是要,是借!”
老乞丐倔强的答复道,“借也不行!”
范清臣道,“既然这样,我就没法陪你去怡红院扯蛋了!”说罢撇下老乞丐,朝前方走去!
老乞丐想了想,大步流星的赶上范清臣,“好!我借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赢钱了一定要出一百两纹银将我手中这本剑谱买走”
“好!我什么都答应你!”范清臣根本没听见老乞丐的后半句话,从老乞丐怀中夺走那一两纹银,旋即转身朝银钩赌坊飞奔而去!
银钩赌坊内,范清臣顺风顺水,一连赢了二十把,卷走了庄家五千两银子。
银钩赌坊二老板马三急匆匆走入青衣巷丁二府邸,汇报道,“二哥,先前那小子卷走了赌坊五千两银子,是不是把他做了?”
丁二缓缓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缓缓说道,“坐下,喝茶。”
马三一言不发的坐到茶几旁,端起桌上的茶盏,学着丁二的样子细细品了起来。
丁二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正午及酉时都会泡上一壶雪莲冰茶,慢慢的品,同时在这时间段听取帮内事宜及安排相关部署。
这雪莲冰茶是丁二秘制,据她所说,他这种茶有宁心静气、提神醒脑的功效。
马三本不喜欢饮茶,他喜欢的是酒,奈何不过老大的命令,只得每天到此品茶,禀报帮内事务。
“二哥这茶艺又有精进。” 马三放下茶盏,抿了抿嘴唇,试探性的说道,“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银钩赌坊是我们的,百味楼是我们的,怡红院也是我们的。看这小子的模样,一定是个吃喝嫖赌行家,这钱转一个圈,早晚会会到我们的兜里。”丁二停顿了片刻,伸手扣了扣脸上的一颗麻子,朝马三补充道:“如果他离开洛马镇时,身上的钱还没有花完,就让赵七雄在半道把他做了。”
赵七雄可是横行西北一带的马贼,凶狠异常,杀人不眨眼,因为赵七雄所带领的马贼,机动性非常强,往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所以连驻守慕凉城戍边一品大将关正阳也拿他没办法。
马三看着丁二道,“二哥果然英明。”
丁二吩咐道,“今晚关大将军要下榻怡红院,你去准备一下,务必让媚娘讨得他的欢心”
马三领命,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