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否认
秦淑燕此时和裴桑柔的感觉一样,都认为眼前的人很陌生。
从小到大和裴桑柔一起长大的她,没人比她更清楚裴桑柔有多弱。
别说让别人还钱,就算让她拒绝别人,她都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可今天,她不仅拒绝了自己,还过来找她还钱!
秦淑燕忽然有些心慌,难道剧情哪里出了问题。
“淑燕,你能把钱还给我吗?我想了下,你是公社老师,每个月都有工资的,这对你来讲应该不难。”
裴桑柔内心有些煎熬,成不成都得说句话,沉默下来是怎么回事。
秦淑燕还没开口,就听到门外吕婆子走了进来。
她快步走到裴桑柔面前,身上的肉因为愤怒微微颤抖着。
“你说她欠了你的钱?什么时候的事,借了多少,欠条呢?”
裴桑柔被她咄咄逼人的语气弄得手足无措。
一连这么多个问题砸过来,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
吕婆子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便又怒气冲冲说道:“我知道你家困难,但也没有上门骗钱的道理!都是一家人,哪怕你上门乞讨,我还能施舍你两毛钱!”
裴桑柔面带羞愤,被她的侮辱得步步后退。
“那是我们来石桥村之前,你当然不知道了,但淑燕是知道的!”
她祈求的眼神看向秦淑燕,希望她能开口说句话。
秦淑燕却躲开了她的眼神,含糊说了句:“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吕婆子哼了声,“听到了?真要是几年前欠的钱,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要?裴桑柔,看在你婆婆的份上,我这次不和你计较,赶紧给我走!”
裴桑柔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淑燕。
哪怕她此时说自己还不起,都比不承认要好。
比起愤怒,她心里更多的是失望和伤心。
认识多年的好朋友,怎么一转眼就换了个面目。
裴桑柔含着泪转身离去,一边气秦淑燕,一边却有些羞愧,等会儿回去要怎么和嘒嘒说呢。
她的脚步放缓,明明一段很短的路程,却被她走了许久。
刚到门口,便看到嘒嘒从里面飞奔而出。
“妈妈!”
裴桑柔连忙擦了眼泪,抱住她。
嘒嘒眼尖地发现她眼眶有些红,瞪大了眼睛看她。
“妈妈,你怎么啦?”
裴桑柔摇摇头,“没事,就是钱没要回来。”
嘒嘒嘟着小嘴,“为什么呀?”
裴桑柔支支吾吾片刻,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还没开口,便听到冯元春冷哼一声:“能为什么?估计人家根本不承认欠了钱。”
见裴桑柔脸色大变,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现在看清了,你那好朋友,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
裴桑柔死死咬着唇,心里其实还是不太愿意相信。
也许只是因为两人来了石桥村这么多年,感情都变了吧。
以前的感情肯定是真的。
冯元春开口说:“真算起来,你爸妈其实也没对你做过什么,你能记恨那么多年,无非就是因为他们说过那些话。但说到底,话不是当面说的,你为何不回个信问问?如果有什么误会,趁早说清了。”
裴桑柔怔了下。
冯元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在说秦淑燕说谎,挑拨离间。
可是……
嘒嘒趁机抓住裴桑柔的手,晃着撒娇:“妈妈,给外公外婆回个信吧,我都没见过他们呢!”
裴桑柔迟疑了下,心里被对秦淑燕的失望占据,不自觉点了点头。
嘒嘒咧着嘴灿烂地笑着,露出洁白的小米牙,朝着奶奶调皮地眨眨眼。
冯元春忍俊不禁,真是个小机灵鬼。
到了第二天,冯元春和裴桑柔带着嘒嘒又去了公社那边。
裴桑柔牵着嘒嘒往邮局过去寄信。
巧的是,又见到了周海天。
周海天笑着和她打招呼,“过来寄信吗?”
裴桑柔点点头,“上次收到了我哥的信,我今天给他回信。”
周海天给她贴上邮票,收了钱。
“石桥村离这里挺远的,怎么不让你男人帮你过来一趟。”他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紧张。
裴桑柔对人向来没什么戒备心,回答:“孩子爸爸是当兵的,已经牺牲好几年了。”
周海天愣了下,面露遗憾,“不好意思。”
但他心里却有些激动。
这么说,她是寡妇。
裴桑柔见周海天有同事过来,便说道:“那我先走了。”
周海天愣愣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蓝姐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脑袋,“人家都走了,还看什么?”
不过这女孩真好看,她在邮局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
周海天回过神,神色有些羞赧,转身做事去了。
蓝姐见他这模样不禁失笑,刚想提醒他信没拿过去,目光便看到了信封上的名字。
裴桑柔?
她脸色变了。
蓝姐拿起信封认真看了两眼,刚才那个女人是第一次见,但裴桑柔这个名字,她可熟了。
同样的地址同样的名字,这几年收到不少包裹和信,但来领的都是另外一对母女。
如果说一次是帮忙代领,那总不能次次都是代领吧?
蓝姐随手将信放入邮筒,转身问道:“小天,刚才那个女人是过来帮别人寄信吗?”
周海天回头,“不是呀,帮她自己。”
蓝姐点点头,没再说话。
她转身去翻以往的存档,每个来领包裹的人都是需要签名的。
以前领包裹的人,和今天寄信的字迹完全不同!
蓝姐不由得有些懊恼,难道这些年,她都把包裹送错了?
裴桑柔可不知道这些。
走出邮局,她带着嘒嘒前往公社革委会找冯元春。
彼时冯元春刚被叫进办公室。
她是烈士家属,轻易不会来这种地方,但凡过来了,革委会的人就不会不管。
接见她的人是革委会副主任,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腆着肚子,笑起来像个弥勒佛。
“冯婶子是吧?我叫元昌,你请坐,有什么事慢慢说。”
冯元春直接将欠条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元主任,我儿子叫姜召也,70年11月牺牲,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元昌神色凝肃起来,“这是自然。”
那一场仗很是惨烈,牺牲的战士不可计数。
姜召也是其中之一,最悲痛的是,遗体都是不完整的,面目全非。
冯元春擦了擦眼眶,挤出两滴眼泪。
“彼时我儿媳还怀着孕,听到姜召也牺牲的消息,大受打击,险些流产。好不容易难产生下了孩子,如今我们祖孙三人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