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石观
“渔得鱼心满愿足，樵得樵眼笑眉舒。一个罢了钓竿，一个收了斤斧。林泉下偶然相遇，是两个不识字的渔樵士大夫。他两个笑加加的谈今论古！”
一阵宏亮略带粗哑的歌声在山林间传出，顾云遥停下脚步，探头张望。
她这会走在一条山道上，正想寻个人打听点消息，便听到了人声。顺着声音寻过去，走了不远，便看到一个中年汉子背着一大捆木柴正顺着另一条山道往下走。
“大叔。”顾云遥挥手招呼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那汉子唬了一跳，抬头往顾云遥这边瞅了几眼，看清了是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小道士，才放下心来。
也不怪那汉子会认错，顾云遥如今身上还穿着太渊派的低阶弟子服，样式和道袍比较像，头上还束了发髻，猛地一瞅活脱脱一个小道童。
“哦，是个小道士。”那汉子将肩头背着的大木柴放在了地上，拿颈间的毛巾擦了把汗，笑着问道：“小道长唤我何事啊？”
道士？顾云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恍然大悟。她忍不住乐了，也不说破，向汉子处跑去。
“大叔，我想问下，这是什么山？”
“这是小周山。”
“小周山？”
“是啊，小周山，大周山，喏，就是隔壁那座大一点的山脉，”汉子伸手指向顾云遥后背，顾云遥转身一瞧，就是她刚才翻过的那座山嘛。
“大叔，小周山下可有人烟？”
“当然有了，大叔我就是小周村的。”
顾云遥闻言笑弯了眼，“大叔，我在山里已经呆了两天两夜了，‘林泉下偶尔相逢’，能去你家里歇歇脚吗？”
“可以可以，”中年汉子闻言朗声笑道，“走，家里正好还有你大叔我昨日猎到的一只山鸡，让你婶子做了好好吃一顿。”
“那就多谢大叔美意了！”顾云遥笑道，手快的拎起地上的大捆木柴负到了背上。“我来背。”
“哎哎，这哪行？这柴禾沉的很，你这孩子个还没长够，别压坏了。”中年汉子慌忙阻止，去抢木柴。
“大叔可别小瞧我，”顾云遥哪里能让一个普通人抢了手中的东西，轻轻巧巧一个闪避便躲开了中年汉子的手，颠了颠背上的柴，笑道：“您瞧，是不是背的动？”
汉子乐了。“你这小道长行，有把子力气。”
“那是！”
“道观里也要做不少活计吧？否则熬不出这把子力气。”
顾云遥笑喷。“是啊……”
“你是哪个道观的啊？”
“……我是……灵葫观的。”
“灵葫观，这个道观还真没听过，是个小道观吧？”
“是啊，非常小，”顾云遥憋着笑胡编道，能不小么，就俩人。
“大叔您贵姓啊？”
“嗨，一个山里人啥贵不贵的，我就姓周，叫我周大叔就成。”
“周大叔。”顾云遥应对如流，当即叫道。
“哎！”周大叔看起来是个豪爽好客的性子，乐呵呵地应了一声。俩人说说笑笑向山下走去。
小周村也是座落在山脚之下。下了山，走不多远，便看到了错落有致的房屋，此时家家户户都已冒起了炊烟，正做着午饭。
跟着周大叔走进村落，时不时有人打声招呼，聊上两三句。
还未进了周家大门，周大叔便扬声喊道：“老婆子，来客了。”
“来客？啥客啊？”一个中年妇人边问边拍打着身上的面粉从灶间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已进了院落的周大叔和顾云遥。
“哎哟，这小道士看起来真俊。”妇人眼一亮，跑过来扯着顾云遥的胳臂左瞅右看，把顾云遥弄了个红脸。
“哟，还害羞。”妇人更乐了，瞅着顾云遥笑咪咪的。
“你这婆娘干啥呢这是，”周大叔不乐意了，冲妇人吼道，“快去把我昨天猎到的山鸡宰杀了整治出来。”
妇人白了他一眼，笑咪咪的看着顾云遥，“真俊。饿了吧，等着，婶子这做饭去。”说着，笑咪咪地放开了顾云遥的胳膊，又进灶间去了。
顾云遥心中大大松了口气，这么热情的妇人她实在是没有招架的经验，只会干笑，这会子觉得脸都僵了。她使劲揉了揉脸颊，实在吃不消。
周大叔呵呵笑了两声，“别理你婶子，她人不坏，就是喜欢长的俊的，看到长的俊的就要多瞅两眼。”
顾云遥：……
呵呵，周大叔你还笑的这么开心，你不吃醋么？
帮着周大叔将砍的柴在后院空地上摊开晾晒，洗了手，俩人在前院石榴树下的木桌旁坐下。
“你这是去哪啊？”周大叔喝了口水，问道。
“嗯，师父让我下山游历，没想好呢。”顾云遥搔搔头，笑道。
“哦——”周大叔长哦一声。
“对了，周大叔，咱这一片附近有没有什么道观？”顾云遥问道。
“有啊，”回答的不是周大叔，而是端着托盘出来的周大婶。她笑咪咪地将托盘放到了木桌上，上面是两碗汤面。
“吃吧，用山鸡肉炖的汤头下的面，鲜着呢。”她把一碗汤面端到了顾云遥面前，另一碗汤面则端给了周大叔。
“周婶子你的面呢？”顾云遥一看只有两碗面，忙问道。
“小道士长的俊，心眼也好。”周大婶笑咪咪地看着她，“你吃，厨房里还有呢，没端出来。”说着拿着托盘回了灶间。
“来，来，趁热吃。”周大叔塞过来一双筷子，自己唏哩呼噜地吃起面来。
顾云遥等周大婶又端来一碗面坐了下来，才开始动筷。吃了一口，她顿了一顿，鸡汤鲜美，面条筋道，“好吃，”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开始埋头大吃。
“慢点慢点，小心烫到。”周大婶看她吃的香甜，更高兴了，“灶上还有面呢，管饱。”
吃完一碗面后又被硬塞了半碗，顾云遥摸着快撑爆的肚皮心满意足。想起吃饭前问的话，她跑去灶间寻正在刷碗筷的周大婶。
“周婶子，你刚说这附近有道观？”
“有哇。”周大婶抬起头，看着她笑咪咪的道。
“呃，在哪里？远吗？”
“不远。翻过两座山就到了。叫什么白石观，据说观主很有神通，能治百病。”
顾云遥睁大眼。包治百病？真的假的？治百病的是灵丹妙药吧？她不由激动起来，难道说运气这么好，一下山就碰到了道门中人？
顾云遥蹲下来，托腮问道：“周婶子，那白石观有多少人？”
周大婶想了想，不确定道：“也得有一百多号人吧，那观挺大的，据说县太爷也上观里拜访观主。你想啊，这县太爷都说好的，那肯定好啦。”
顾云遥哪懂这些，她嗯嗯点头附和。决定了，第一站就去白石观碰碰运气。万一是道门中人，那最最最初级的洗脉丹还会少么？
想的开心，她嘿嘿嘿笑了起来。
“嘿，看这孩子，自己想啥呢在这傻笑。”周大婶被她逗乐不可支，捏捏她的脸，“真俊，当什么道士，留这村里好啦，婶子给你说个俊媳妇……”
“……”
顾云遥落荒而逃。
在周家吃了一顿美味的鸡汤面，顾云遥告别了热情好客的周大叔，周婶子，抹着汗离了小周村。周婶子那天生的热情实在让她招架不住。
俊媳妇？顾云遥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吃吃笑起来，周婶子可真逗。不过，她低头打量自己，不过是穿了个男装，她就看起来这么像男的么？
耸耸肩，顾云遥轻快地向县城方向走去。离开之前她已经打听清楚了，白石观距这里约八十余里地，从县城驿站可以乘驿站马车坐到白石观下的石台镇。
走了大半个时辰，便能远远看到县城的城门。
“奉安县”，顾云遥抬头轻声念出城门之上的三个大字。城门大开，两个兵丁怀中搂着一柄长枪歪歪斜斜的倚在城墙上晒太阳。行人从城门中进进出出，人流不断。
顺着人流向城门走去，进了县城，便是三尺宽的青砖路，光滑洁净。路两侧店铺张幡，叫卖不断。
这是顾云遥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县城长什么样，她看到这样热闹的街，穿流的人，不禁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一看就是初次入城。
“馄饨，大馄饨，皮薄馅大，香喷喷的大馄饨。”路旁馄饨摊的老板娘正在招呼客人，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顾云遥，“小道长，来碗馄饨吧，香着呢。”
顾云遥有点意动，可她摸摸身上的衣兜，又叹口气。
“不……不用了。”她笑着拒绝，想继续往前走。老板娘急了，从摊后面跑出来揪住了她的衣袖，“小道长，别急着走啊。坐下歇歇，我给你讲，我们家的馄饨全县城都是有名的，味道一绝。来碗尝尝？”老板娘伶牙俐齿，目光热切地盯着顾云遥。
“要钱么？”
“嗯？”老板娘一楞，随即笑开，“你这小道长年纪不大，倒挺爱开玩笑，哪能不要钱啊。”
“要钱就不吃了。”顾云遥从桌旁站起，转身想走。
“哎，小道长……”老板娘故计重施，想抓住她衣袖，被顾云遥一闪避开，“你们家馄饨倒是真挺香的，我挺想吃的……”
“那就来一碗啊又不贵才五文钱。”老板娘喜笑颜开。
“可我没钱。”顾云遥耸肩。
老板娘笑脸僵了僵：“小道长真爱开玩笑……”
“我真没钱！”顾云遥见她不信，强调道。
“真没钱？”
“没钱！”
“嗨！”老板娘笑容一收，转身往摊后走，“拉了半天客找了个没钱的，真是晦气。”
“哎，婶子，”顾云遥反倒追了上来，“打听个事，你知道白石观么？”
老板娘站住脚，打量她一眼，可能是看她长的秀气白净，倒也没有恶言相向，问道：“你要去白石观？”
“是啊。”顾云遥笑道。
“知道知道，方圆百里哪个不知道白石观的大名，观主神通着呢，呼风唤雨。”
“这么神？”
“那是。”左右这会没有客人，老板娘和顾云遥聊起了天。“知道惠平县不，”见顾云遥摇头，也不以为意继续道：“那惠平县连旱三年，就是县太爷带着贡品亲自上了白石观，请白石观观主作法，降了一场大雨缓了旱情。”
“这么神？”顾云遥喃喃。
“那可不，白石观主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等闲人可见不到。”
这会来了客人要吃馄饨，老板娘抛下顾云遥去招呼，顾云遥转身离开了馄饨摊。
“白石观观主，难道真的是修行中人？”顾云遥边走边琢磨，不管是不是，白石观她得去一趟，探个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