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林记得你流过的血
徐清艺死了。
明承和张若星赶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
一个女子赤裸的躺在杂草上，她的身下是黑暗也掩盖不住的血液，鲜红的血，在泥土之上却又不入淤泥的血。
貌美的她少了一些头发，被暴力地撕扯下来丢在一旁，头发上带着头皮，头顶上流着血液。
她的脸已经被割烂了，看不出原本相貌，但是张若星能肯定这就是徐清艺。
女孩子常说手是第二张脸，她的手和脸一样。
左手连着左臂呈现出一个不合理的扭曲，右手手指则是一根根被切落，仔细看掉落的手指就扔下她的旁边。
她的身上也有很多血迹和伤口，胸前也被该死的刀子割了很多缺口，是缺口不是伤口，因为肉少了几块，好像就是被活生生剜掉了。
她的腹部……
她被剖腹了……
内脏混着血液流了一地……
她的腿上依旧有刀剜的痕迹，小腿也呈现出正常人无法做到的反向弯曲，不难看出她的小腿也已经被砸断了。
血液染红了她的身子，从上到下，和她赤忱的心脏一样。
张若星捂住了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她颤抖着往前走去，走向曾经的同事，走向这个生前死后都饱受折磨与摧残的女子。
张若星慢慢跪在徐清艺身边，她颤抖地伸出双手，将还有一丝温热的内脏塞回徐清艺的体内。
她洁白修长的双手也染上了洗不清的血迹。
张若星跪下去才注意到，徐清艺的眼睛还睁开着，只是没有了往日的光彩，有的只是一片灰蒙蒙的绝望。
她用自己颤抖的手帮徐清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然后整个人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力量一般趴在徐清艺的身上，丝毫不在意对方满身的血。
明承站在稍远几步的位置，这一步很残忍，即使是见惯生死的他也感到心颤，哪怕是敌对势力也不会如此折磨。
他通过卫星电话向指挥部那边发送了一个定位，随后脱下自己的登山服外套走上前去。
缓缓蹲下身子，明承扶起了张若星抽泣着的身体。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这句常见的安慰话语此时显得如此无力，张若星泪流满面，她猛地转身抱住明承。
明承拍了拍她不停颤抖的身子，语气也放软了些，他经历过这些，他理解自己人死去的这种痛苦感受:“张若星，哭吧，此刻我就是你的依靠。”
他不再尝试安慰对方冷静，这时候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也许更好，一直憋着会把自己憋坏的，他很有经验。
“明承，她……”张若星抽泣呜咽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明承只能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背，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良久，张若星平复了情绪离开了明承的肩头，两人都没有在意明承的肩头被染湿了。
张若星下意识抹了一把脸，却又把血染到了脸上。
明承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徐清艺赤裸破碎的身体上，然后看向脸上染血的张若星说道:“平复一下情绪吧，那些逃跑的黑恶势力还没有抓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张若星吸了吸鼻子，她不敢再去看徐清艺一眼，将头偏向一般，语气还是有些无力的说道:“他们跑不掉，应天的黑恶势力一个也跑不掉，我一定用他们的血祭奠徐清艺的痛。”
说到徐清艺她又忍不住抽泣，那么坚强的人，面对了那么多险恶和争斗，她以为自己早已不会这么大的情绪变化，可是今天现实却告诉她，她依旧会难过，会哭泣。
“清艺那么爱美的一个人，走的却这么不体面……”
明承盯着徐清艺被划烂的脸，眼睛被撕裂的头皮和脸上的伤口所刺痛着，自己曾经见过队员被炸掉半张脸，如今又目睹这一幕，他很想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又觉得疯掉其实也不错，人啊，清醒着才最痛苦。
“当她选择卧底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有今天的准备吧。”
张若星点点头:“她和我一起进入的警察学院，一起加入扫黑除恶专项组，她本可以在行政小组，她可以比我做得更好。”
“我依然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去卧底，这不是一个女孩子该做的。”明承还是问出自己的疑惑，尽管此时此刻说这个有点残忍，“你知道的，我不是觉得女性做不了，而是……这对女性太残忍了。”
“清艺是孤儿。”张若星沉默片刻，看着不体面的徐清艺，她不再流泪，缓缓开口说道:“后些年遇到了一个很好的老人，她收养了清艺。”
夜里，张若星在徐清艺遗体边向明承诉说着这个姑娘身处悲惨又倔强的追求光明的一生。
徐清艺的童年是悲惨不幸的。
她在应天一家不那么正规的孤儿院长大，吃不饱穿不暖，被别人欺负都是常有的事。
童年唯一一点光明就是孤儿院门口那个卖炸串的中年人。
一个残疾的苦难受害者，一个被命运欺负的可怜人，一个自己受罪却仍然对弱小者抱有同情的好人。
每周他都会给徐清艺给点吃的，有钱还会给她买点衣服，一个可怜人照亮了另一个可怜人的童年。
有钱的有同情心的人不会来这种不正规不出名的孤儿院收养孩子，来着的都是一些贫苦的底层人，收养一个孩子作为人生的希望，把自己苦难传给下一代人。
徐清艺吃不饱穿不好，一直是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多种因素加在一起，她一直无人认养。
徐清艺的青春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
在她十二岁那年，那个卖炸串的残疾人收留了她，因为徐清艺受不了一直被欺负，她从孤儿院逃了出来。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和一个不知道年纪的残疾人相依为命艰难的生活下来了。
尽管生活很艰难，但是两人都找到了生活的希望，彼此依靠，过年也能给小女孩买件衣服，吃顿好一点的。
残疾人深知知识改变命运，他一直坚持让徐清艺读书，徐清艺也不负期望，学习成绩一直不错。
高考过后为了减轻负担，徐清艺选择去上免费的警察学院。
那天她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递给残疾人的时候，他笑得那么开心。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没有出摊，他和徐清艺狠狠的消费了一顿。
一顿饭吃了一百五，两人高兴了很久。
当扫黑除恶这个专项出来的时候，她果断加入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去打击那些罪犯，去守护那些无权无势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