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中部的天空
伊森一路向东，开了一段夜路后，他又下了高速然后说：“我不能再开了，太累了，再开下去会出事。我得睡一会。”
许贞念迟疑了一下还是问：“我们会去哪？”
伊森停了车说：“一直向东，直到没有路。”
许贞念犹豫了一下说：“也许你可把我带到我们国家的大使馆，我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伊森熄了火，在黑暗中他似乎考虑了一下说：“我们经过的这几个城市都没有你们国家的大使馆，但我们要去的东海岸，离m国的首都不远，那里有大使馆，等你的腿好了，我可以送你去。”
他下了车又说：“不用担心，那帮拉m人，他们找不到你。”
许贞念忐忑不安的心稍微平静下来。
伊森再度把车停在了汽车旅馆前，他进去后不久就走了出来，走到一间房间前打开门，然后走回来拉开车门说：“我身上的钱不够我开两个房间，他们又不接受支票，我没有信用卡，所以，我们只有一个房间。”
许贞念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说：“我可以，在车上呆着。”
伊森看着她说：“现在这个季节中部夜里很冷，会冻死人的，会死人的明白吗？房间里有两张床，最重要的是有暖气。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侵犯你。”
伊森对她伸出手来，许贞念只好扶着他下了车。
她知道她认识他仅仅只有十几个小时，他对她的保证是基于这十几个小时路上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而产生的友情吗？
或者是说，一种善良？
许贞念被伊森扶着进了房间。
房间很小很简陋，但确实有两张床。
许贞念坐到靠外边的一张床，似乎发生危险时她能跑出去一样。但她的左腿疼到已经发麻了，脚也失去了知觉。
她现在几乎呼吸都带着疼感。
伊森又出去了，十几分钟后他返回来，进门就说：“把你的裤子脱了。”
许贞念受惊地看着他。
伊森举了举手里的东西说：“我找到两块木板可以替代夹板，我要把你的腿固定住。”
伊森知道许贞念m语不是很好，所以尽量用简单的话。
许贞念看着他手上的两块大小不一的木板和一捆胶带，愣着没动。
伊森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是想变成……”他可能在考虑如何用简单的单词表达“瘸子”的意思，许贞念却马上明白了，她默默地脱下了左腿的裤子，同时拉过床上的毯子盖住了大腿。
伊森打开了房间所有的灯，仔细察看着许贞念的左腿膝盖。
他的手有些粗糙，有些凉，但他一下就找到了受伤的位置，许贞念被他一按不由啊地叫了一声。
伊森轻声说：“忍住！”然后用两块木板加胶带很熟练地把她的腿捆绑固定好。
说来奇怪，这一捆扎完，许贞念的疼痛减轻了很多。
伊森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说：“非常完美。我已经好多年没干了。可能八年，也可能九年。我从部队退伍已经十年了。但是这些，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会忘记。”
许贞念看着自己的腿被两根木板和密密的胶带包裹着，不由对伊森钦佩起来，她终于笑了说：“干得太漂亮了。”转念又发愁地问：“可我，怎么穿上裤子啊？”
伊森四下一看，拍了下床上的毯子说：“这是你的新裙子。在没有到达大城市前，我不可能买到你现在能穿的裤子。”
伊森在卫生间里洗澡时，十几天都没有躺在床上的许贞念，在汽车旅馆并不太舒服的床上已悄然入睡。现在，这张床对于她来说，已然是世界上最温暖，最舒服，最安全的地方。
伊森出来时，看到的是许贞念酣然入睡的样子。
伊森在台灯下打量着这个瘦弱的，刚从人贩子手中逃脱出来的亚裔女孩，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轻声地说：“晚安，从天而降的女孩。”
伊森在天亮时分叫醒了许贞念，而许贞念正梦到许知恩，她在梦里放声大哭，所以伊森叫醒她时，她正在啜泣中，脸上都是泪水。
伊森从卫生间拿来了毛巾递给她说：“噩梦结束了，女孩。我没法发出你的名字，我能叫你——珊莎吗？”
许贞念从梦境里醒来，她克制着悲伤，点了点头。
这一天伊森并没有再像昨天那样一路狂奔，而是开了一会把车开出了高速，他对许贞念兴致勃勃地说：“下面有个国家公园，里面有许多美丽的大峡谷。这可是m国有名的一个旅游地。”
许贞念很想说，她不想看什么大峡谷，她想打个电话，她想告诉程吴涯，自己还活着，自己在哪里。她还想告诉小姨许知琴，等她回去，她要给许知恩办一场追悼会再把她葬在程力边上。
她还想给魏老师和魏大舅打电话，告诉他们，她要回去继续读书。
但是在伊森的车上，她不知道如何开口跟他提这些要求，她觉得伊森为她做的，已经够的了。她怎么能一再给他找麻烦。
伊森的车停在了一处开阔的地带，有几辆车也停在那里。
从这里望出去，脚下都是红赫色的峡谷，深不见底。深秋的天空如海水般湛蓝，而这片蓝色天空下的红色峡谷，有着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丽。这两种纯粹的蓝与红纠缠在荒野上，千万年横亘在那里，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流淌而有任何改变。
许贞念透过车窗安静地看着这一切，这时她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来到了m国。
这就是m国，它在三百年前还荒芜一片，人迹罕见。如今它的大部分地方还保持着自然的地貌，依然人迹罕见。
许贞念听到了风声在峡谷间回荡，天空里掠过几只老鹰，在峡谷间自由飞翔。
自己真的是孤身离家千万里了。
伊森打开了音响，电台里传来一个饶舌歌手的歌曲，他调了几下，听到一首温和的女声才停了下来，然后调小声量说：“现在，说说你的故事吧，珊莎，我知道你是被贩卖来的，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在他们手里？你在你的国家还有家人吗？”
许贞念扭头看着他，安静地说：“我在z国有家人，有男朋友，我是一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我是被骗来的。我在船上有好多天，然后又被一个箱子带到了拉城，我爬上了酒店的天花板，在卫生间的那个。然后我就逃了出来，然后我遇到了你。你是我的……”
她忘记了救命恩人的m语单词，她停顿了一下说：“你是个好人，我非常幸运地碰到了你。如果你帮助我回到z国，我相信我的家人会报答你的。”
伊森微笑着摇了一下头说：“我不需要你家人的报答。我只希望你的伤快点好，你可以走路了，然后我们再说下一步的事，好吗？”
许贞念想了想点头说：“可以，我会以后还你的钱，当你帮我做任何事，需要花钱的时候。”
伊森又笑了说：“我不是个有钱人，但我也不是个没有钱的人。我只是现在没有钱在身上。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我还会去工作，只要工作，我就会有钱。”
许贞念这时鼓足勇气说：“你能帮我通知一下我的家人和男朋友吗？我想他们一定非常着急，他们一定在找我。”
伊森似乎思考了一下说：“我的手机打不了国际的电话，等我们到了要去的地方，我再帮你通知家人。可以吗？”
许贞念长长地出了口气说：“谢谢，伊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