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昆布没想到白茯会主动邀请他逛云城,先是怔愣了半晌,而后明白过来意思,心跳瞬间加速,在胸腔内砰砰直跳,只是他稳重惯了,虽然狂喜,却依然压抑着想要立刻去跑上十圈冲动激动。
白茯看他许久不答,挑了挑眉,调笑道:“怎么不愿意?”
昆布连忙否认:“不,当然、当然愿意。殿下,我们现在出发吗?”
说着,昆布就要抬腿。
白茯摇了摇头,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
她看得很细,从头到脚,从左到右,只差把昆布剥了个精光,因而目光便有些露骨了。
被这样看着,昆布先是局促害羞,而后却有些微微慌张。
“殿、殿下,属下是穿错衣服了吗?”
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白茯忽然露出一个促狭地笑,“没有穿错,很好看,只是有些太好看了。”
“啊、啊?”
被白茯这样夸还是第一次,昆布心头一窒,先是现出一点欢喜来,随即又皱紧了眉头。
可是,殿下的眼神,为什么感觉还有别的意思。
这样想着,昆布便不自觉问了出来。
白茯一声轻笑,没说话,顺手拉起昆布的手,往前走。
!!!
昆布瞳孔地震,眼睛瞬间睁大,手腕上那道温润沁凉的触感彷佛一块温凉的暖玉一样,在他粗壮的手臂上轻轻一握,昆布停在原地,脑子就像是起了一场风暴。
什么都察觉不到了,彷佛天地间只有那道温凉,眼里只有那道清丽无双的倩影。
他呆滞地跟着白芙走,只是走了两步,白茯忽然停下,冲他勾了勾手指。
昆布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傻呆呆地走上去,“殿、殿下?”
白茯笑道:“你房间怎么走?”
“我、我房间?”
昆布脑子像是生了锈的机器,已经完全卡壳走不动了,不知道白茯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茯却笑着戳了戳昆布粗如树干的手臂道:“对啊,你穿的这么威武高调,怎么逛街?当然得去换一身低调的衣服~”
说完,还挑眉朝他身上看了一眼,示意了一下。
昆布顺着视线看了下去。
他穿得这身衣服是白茯命司衣坊特意定做的,衣服其实称不上什么高调。
一身玄黑色的大氅,腰束兽头蹀躞带,一共九个兽头铜钩,兽头分别为狮、虎、豹、鹰、狼以及貔貅、狻猊、睚眦等。
铜钩下挂着随身携带的小物件,如腰佩、钱袋、匕首、马鞭、钥匙等。
大氅下的圆领袍是蜀锦制成,衣服上有万字纹和西番莲的提花暗纹,佐以猛禽的双色印花,兼金线滚边。
衣服已经很是豪阔了,再加上昆布九尺的身材,一头黑色束起,垂下来的散发再编成一缕一缕的小辫子,上面以绿松石,金莲花样式的小头饰点缀,左耳挂着一个绿松石耳坠,右耳则是一个兽形金坠。看起来不仅霸气十足,简直是十足十的胡族贵人了。
云城是两国边城,又是丝绸之路的要塞重镇。商人如百川入海般汇聚在此,远的有大食、大秦、栗特人,近的有龟兹、楼兰、精绝等西域诸国,以及北边的鲜卑、匈奴、突厥,南边的羌人、卢水胡人,东边的汉人。
此地本就靠近胡人之地,这里的人样貌大多胡相,异域之风浓重。
昆布这身在这些周旋于各国的大胡商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因当初是以布帛商队的名义出发的,穿成这般,倒也无甚大错。
只是他们现在身份不同,又是在这等西凉边缘徘徊,谁知道有没有西凉的探子,认出昆布这尊杀神。
所以,白茯才说要昆布换身衣服。
到了昆布房间。
昆布拿了一身简单的藏青色圆领袍去内间换上,白茯坐在凳子上,就这昆布刚倒好的一杯茶一边喝一边观察室内。
房间虽然也是天字一号房,但是布置的没有她房间那么舒适居家,只有简单的桌椅床铺,之前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浴室屏风上,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一旁的长方形案几之上放着刚卸下的宝剑。
白茯走了过去。
宝剑通体黑色,以精铁制成,刀鞘也是古朴的样式,周身并没有什么点缀。
白茯抽出宝剑三寸,一股血腥杀伐之气铺面袭来,逼的白茯下意识闪了闪,而后才重新打量起这把跟着昆布将近三年的剑来。
剑身寒光凛冽,大约两寸宽,中间一道凹槽,是放血作用。
一般来说剑是君子剑,是不会有中间这道凹槽的存在,多出现在刀这种霸气的兵器上。
白茯挑眉,她记得这把剑还是当年昆布在上祁附近剿匪时,在一个山匪的老巢里缴获的。因刀刃锋利,可吹发断金,可是被不少人忌惮,就连一向守礼持重的沈暮秋都曾开口索要过。
由此可见,此剑之妙。
俗话说,会叫的孩子才有奶喝。
一众汉子嗷嗷求赐,那殷勤劲、那不要命的夸赞,随时随地出现的鲜花礼物,若不是这些汉子确实是眼馋这把宝剑,白茯还真要以为自己被疯狂追求了呢。
那时候,她着实是苦恼得很,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性子虽冷,但是面对这些无心机城府的粗犷汉子,真是不知该打还是该罚。
那段时间她连门都没怎么出,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忽然这情况都没有了。
还是昆布亲自敲开了静室的门,说是有府衙要事,要她亲自出面才能解决,她才出来的。
想到这里,白茯不禁笑了起来。
说是什么府衙要事,不过赵家偷了王家李,田家摘了周家杏这等小事。不过宅在一方小天地许久未出来,这走了一趟,着实心情舒畅了不少。
她还记得,那天的晚霞很美,烧红了半边天,大片的橘黄色和绯丽的红色交织在了一起,浓丽热烈的霞光映照下来,照得人都变得缱绻温柔了起来。
昆布走在她半步之后,她微微转头,昆布整个人如沐浴在霞光中,硬朗分明的侧脸被大片的橘红色柔和,眉眼低垂,落在她脚下。
白茯看不到他的眼神,只是觉得那一刻,他彷佛一个被神佛度化的恶鬼。
浑身笼罩在一片佛光中。
白茯伸出手,抚上寒光凛冽的剑刃,忽然发现,朝下的剑刃上,有个不大不小的豁口。
“吱呀~”
内间的门开了。
昆布换了一身简单的藏青色衣服,身上除了一个钱袋和一柄小匕首,其他的东西都没了。走过来和白茯站在一起,就像是大家族中守护小姐的胡奴一样。
这副简单的打扮,白茯许久没看见了。
不由得目露惊艳,道:“很好看。”
昆布耳根微红,“殿下就别取笑我了。”
忽然看见那双白嫩纤长的手正放在锋利的剑刃上,脸色一边,快速上前,动作虽快,却有些小心翼翼地收剑入鞘,放在远处,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怎么能碰这种锋利的武器,要是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办?”
白茯觉得有些好笑道:“我又不是瓷娃娃。”当年她身为上清派师姐,什么武器没碰过,区区一把凡铁算得了什么。
但是想到如今不知为何灵力尽失,眼神又黯了下来。
昆布没发现,却坚持不敢让白茯再碰。
白茯也不甚在意,两人收拾妥当,便下楼朝外面走去。
他们所在的客栈位于街尾,外面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前方店铺林立。
有胭脂铺,绸缎庄,铁器店,银楼,茶楼酒肆,还有卖粮油米面的,商铺外边,摆摊的,算卦的,挑担的……实在是热闹。
南来北往的货商多不胜数,混杂着胡音的南腔北调瞬间充耳。
白茯不由得笑了笑,这鲜活充满人气的烟火气,好久没见了。
安定虽然在她治下变得安稳,但是尚未恢复生气,商贸还没发展起来,很难看见这种类似大唐的景象。
正要出门,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殿……白小姐。”
白茯回头,苏榭穿着件青灰色茧绸长衫,走了过来。
“白小姐,还是戴上这个为好。”
苏榭说着,将手里的白色幕篱给白茯戴上,戴好后还理了理白纱下的素色流苏。
白茯抬头,透过白纱,清亮的眼睛有些疑惑。
苏榭指了指门外。
白茯看了过去。
门外,不知何时聚了一些人,他们正有意无意地从白茯身上扫过,白茯戴上幕篱,看不见容貌后,他们还有些恼怒地瞪了瞪始作俑者,然后才散了开去。
“白小姐你这容貌太过于扎眼了,不戴上幕篱遮一遮,到时候恐怕会将路堵得水泄不通。”苏榭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白茯朝苏榭微笑,道了句谢。
正要走,苏榭却又叫住了她,“白小姐是要去逛一逛云城吗?不如带上在下,在下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也曾随族人来过此地,正好可以给小姐带路。”
这……?
白茯蹙了蹙眉,她只是想随意逛逛,和昆布一起,还能说是自由自在,身边跟着一个还算是陌生人的苏榭,这怎么放松?
正打算拒绝,却发现苏榭正温和微笑地看着她,虽然手上没有拿折扇,倒是看起来却像个风度翩翩的风流才子,眼神十分诚恳。
像是发现了她有拒绝之意,苏榭又说了句,“白小姐想必也有探查云城实力之意,身边不正缺一个熟悉的人嘛。若是没头苍蝇一样引起了巡城士兵的注意,那可不妙。”
白茯眸子微缩,隔着一层轻薄的白纱,眼神如利刃一般看了过去,他怎么知道她有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