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变革
这次的政令下得很快，第二天午时，布告就贴满全城。
信差装着文件，骑着马从京城赶往四面八方派送。
众臣完全没想到皇上如此雷厉风行。
识字的秀才向围在布告栏周周的百姓解读，众人掏掏耳朵，觉得是天方夜谭。
但又有些期盼这是真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
“诶，你们说这事是真的吗？”
“说不准，还是不要抱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你们说让那天天坐马车轿子的官员也交赋税，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谁知道他们真交还是假交，说不定只是为了忽悠我们的呢。”
“管他忽不忽悠，如果按面积不按人丁，我家就能少交一点，你看我家四小子，个子那么矮小，缺粮啊！”
“真按面积交，那些大户家不瞒报面积我才不信。”
……
言官们这几天都没坐在办公室，而是分散在京城各个角落，收集观察民众们的反应。
再汇总到中书省，中书省忙得不可开交，有很多官员本就对皇上要税自己而抵触，眼下还要分类，再汇总呈给皇上，更是心生不满。
幸好众人不知道此项政令是陆渝邻提的，不然还不得把他生吞了！
自古职场约定俗成:新人都是用来压榨的。
其他几位中书舍人不约而同把自己面前的奏折大部分拿去给陆渝邻。
他埋首在一大堆奏折里，一份份细看，再根据内容分类放好，不时在纸上写一两句。
赵棠在他对面，拿不准的就问他，中途停下来休息时他会随机抽查赵棠的分类和批注。
孺子可教，赵棠的成长速度肉眼可见，他偶尔指正一两处，提点一句，这家伙很快就能明白。
一连几天，他根据民众们的反馈，细化了赋税条例。
在按面积赋税的基础上还要考虑土地的肥沃与贫瘠，不能一刀切，每户还应予以一定面积的菜地不上税。
如果当年遇上天灾，向灾区捐献钱粮衣物可以减免一定赋税，家中儿郎从军也可减免赋税，为国家修路筑桥超过徭役时间也减……
所有舍人坐到一起，商议赋税条例，由于他们没看多少奏折，所以只能从大方向上提。
虽然陆渝邻也暂行中书舍人之职，但其他人并没当回事。
他也不会傻到在这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不是树敌吗？就象征性地提了一条。
录事根据他们所列记录，交给廉大人。
陆渝邻自己单独写了一份，他相信廉大人不会出卖他的。
廉洵手中拿着两份提议去了政事殿，有好几条他都没想到，可陆渝邻想到了，可见他非常有远见。
门下的姚侍中也在政事殿，这几天他家中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大臣，都是让他劝谏皇上收回成命的。
大臣们说，作为太历朝的基石，为朝廷鞠躬尽瘁，什么都没享受到，到头来还要交赋税，皇上这是卸磨杀驴呀……
姚侍中也有些动摇，他来政事殿想探探皇上的口风，看有没有更改的余地。
皇上却意外地坚决。
“姚大人，大臣们为朝廷做事没有领俸禄吗？太历朝的官员俸禄比起前朝不知高出多少……”
这倒也是，从先皇开始，就实行高薪养廉，朝中官员俸禄比起覆灭的前永安朝，高出好几倍。
“五品上的官员，哪家不是几百亩田地，百姓才多少？交这点赋税就穷了吗？”廉洵想通过来后，觉得有些大臣简直得寸进尺。
姚侍中被怼得哑口无言。
廉洵把提议递给皇上，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廉大人，这份提议是你整理的吗？”皇上指着那份没有落款的提议。
这份提议太细致，太周全，不难看出目光放得很长远，一般的见识达不到，除了廉洵还有谁？
“咳，皇上，老实说，您看上的这份提议是陆舍人写的……”廉大人可不敢居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着个像样的接班人，他还不赶快推到皇上面前。
“皇上，能让老臣看看吗？”虽然皇上和廉大人没有一句表扬，可表情是会出卖人的。
惊讶、惊喜、激动、希望……
姚侍中也不得不感叹提议之人眼光长远，仿佛看透了前后几百年。
“皇上，老臣认为此议妥，老臣马上着录事整理好，颁布下去。”
“此议是陆舍人拟的，还望姚侍中不要往外道。”廉洵叮嘱了一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姚侍中也懂，遂点点头。
姚侍中将两份提议带回门下省，把王鹏举找来:“凌霄，你看看这两份提议，把它们综合一下，如果有什么要补充的，来和我商议……”
王鹏举翻开两份文件，一眼认出未落款那份是陆渝邻写的。
他静下心来，想要透过文字理解这个人，医术、食物、爱钱、诗词、制造、武艺……甚至国策，这么多互相矛盾的特质，居然能在一个人身上体现？
他只能把过去的陆邻用明珠蒙尘来解释，一旦拂去面上的尘土，则大放异彩……
太历朝迎来了第一次重大变革——赋税。
它打破了五品上官员不纳税的特例。
它改变了传统的按户缴纳赋税的方式，用土地面积作为纳税标准。
它取消了僧道尼不交赋税的特权。
它还鼓励人们积极建设太历朝，用捐款、参军、劳役作为减税手段……
百姓们拍手称快，敲锣打鼓奔向走告，向皇宫的方向跪下叩头，诚心诚意地高呼:皇上万岁！
前几天布告刚出来，众人害怕终究是南柯一梦，不敢欣喜，希望过后的失望更难让人接受，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抱希望。
如今详细的政令落地，盖着中书、门下、皇上三方的玺印，这就是板上钉钉了。
某宅:
“主子，皇上此令让国库增收，我们是不是要阻止？”
“哈哈哈哈……不用，这样才好呢，失了臣心的皇上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奴才明白了，那奴才还要做些什么？”
“此举明君所为呢，那不服政令的大臣一定严打，要让皇上失去一切拥戴……”
“是，奴才明白。”
朝臣们最终没等来皇上的反悔，心里对皇上失望极了，摇摆的心慢慢偏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