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吾得奸雄尽……はずなのに
“呵，呵哈哈”
大殿上，曹操看着手中檄文，不时发笑。读毕，晃了晃手中书信，颇为赞许道：
“嘿诶，没想到孤已得陈琳，竟还能有幸看到此等的檄文。”
殿上，一众谋士，却是面面相觑，面露疑惑之色——倒也没什么可疑惑的，但能看着讨伐自己的檄文大笑的，当世只有曹公一人；可以因讨曹公的檄文而发笑的，当世也只剩曹公本人。
不过他们倒也确实好奇，是何人写出了能比肩陈琳的檄文。
“不错，不错。这言辞虽不及陈琳尖刻，但一字一句，有理有据，大义凛然，好似万钧之重。”
说完，将檄文放在一边，笑道：
“读起来，我竟觉得这刘备，不似织席贩履出身，倒真像是，大汉皇叔。”
谋臣们大都眉毛跳了跳，干笑了几声，倒是一众武将捧腹大笑。
曹操却不以为意，笑问道：
“这写檄文的诸葛亮……何许人也啊？”
程昱轻轻一叹，也不看旁人，熟练出列：
“禀丞相，此人乃琅琊诸葛家一脉。久居荆襄，与司马徽、庞德公、崔琰等名士交好，是刘备军中徐庶好友。”
“此人，才学如何？”
“听闻此人常自比管仲、乐毅。”
“哦？”曹操挑了挑眉，嗤笑一声，颇有兴致的问道：“好大的口气啊。实则如何？”
“额……”程昱略作思索，脑海中却先蹦出来一句怨言——郭奉孝死后，夸敌方谋臣这件难事全甩给我一个人了。
“其所交往众人中，司马徽、庞德公、崔琰等，皆以识人著称于世……此外，司马徽曾赞荆州庞统为南州冠冕，而庞德公却将诸葛亮、庞统并举，称为“卧龙”、“凤雏”。
曹操微微颔首，脸上笑意不变，道：
“嗯，是个人才。”说着，却看向了檄文旁的另一封书信，问道：
“此为何物？”
荀彧拱手答道：
“禀曹公，送来檄文的士卒说，此为贺曹公领丞相位的贺书，刘备令与檄文一同送来。”
“贺书，和檄文一起送来的？”
“是。”
曹操笑道：“哈哈，这刘备，前番送书来上表刘琦为荆州牧，今番竟同时送来了檄文与贺书，真是雷厉风行。兴许明日几时，便会又送来降书，打孤个措手不及。”
满朝文武皆笑，曹操却面色渐冷，拿起贺书。
[哼，好你个刘备，我说檄文怎么只谈大汉国祚，未有谩骂之词，原来是打算就着孤废三公一事一起骂。]
心中虽是不悦，仍是耐心看去。
“贺曹丞相书：
左将军帐下将兵长史李氏游玄，贺曹公司丞相职，遥有此书。
久居山野，言不成章，徒废草木，曹公见谅。”
[先不提这言辞，单这字写得，确实像久居山野。嚯，这个刘备，这是找不到陈琳那样嘴毒的，干脆找个最粗俗的来骂孤？]
“昔灵帝无道，宦官当政，余阖家避于山林，避祸一隅。
至双亲寿寝，余游历荆扬各郡，择左将军刘玄德为主，已近一载，天下之事，亦略知一二。”
[嗯？刘备寄这封信过来，只为浪费孤些许时间？]
“世人皆以丞相欲图高位，余独知丞相志不在此。
余居山野，同村丁壮不知何朝何代；行于乱世，鳏寡老妪亦感汉室恩德。
世人常感怀文、武二帝贤德，而忘却桓、灵二君姓氏。百姓生计，岂只在一族一姓之间。
曹公欲一统天下，非为汉朝国祚，亦非为皇权帝位。
曹公之心，何其雄哉！曹公之志，何其壮哉！
近闻曹公领丞相一职，而玄德公亦得荆州牧刘琦相助，终能立足一方。
曹公尝言，天下英雄，不过曹公与玄德公二人，今诸侯凋敝，而二公皆成大业，实万民之幸也。
余今日此书，是为曹公贺，是为玄德公贺，亦贺天下万民，终得明主。
只可惜曹公与玄德公，百日之后，便要兵戎相见……
余常闻，天下文章，以曹公立意最高，子建公子文采最佳。
余不敢令曹公为此等小事徒废心力，只愿能得子建公子诗词真迹一幅，珍藏家中，时时诵读、临摹。
亦曾听闻，曹公帐下军师郭嘉，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智，只恨天妒英才，无缘得见。不知曹公，是否留有郭奉孝批注之公文，若得赏赐，余亦当视若瑰宝。
余夜观天象，曾见神医华佗命星黯淡，而令公子曹冲亦命星闪烁，两星遥相呼应，二人命运交缠。
华神医之医术，令公子之天资，皆万民之福，望曹公垂怜。
李氏游玄拜谢。”
……
……
……
“这将兵长史，李氏游玄，何许人也？”
众人见曹操长久不语，表情多变——初时戏谑，而又微笑怡然，又有些许错愕，复归凝重……众人心中自然甚是忐忑。此时听曹公问及此人，更是面面相觑，如履薄冰。
众人前列，程昱看了眼身前似是仍老神在在的荀攸，黑着脸出列：
“禀丞相，此前，张郃将军曾败于一自称狗蛋儿的屠户之手。”
张郃连忙出列，跪伏在地，道：“末将失职！”
[虽然不知道又错在哪了，总之就是末将错了。
苦矣，丞相问李游玄是谁，程将军干嘛突然提我！]
曹操斜了眼张郃，并未言语，复看向程昱，道：
“哦？与此事何干啊？”
程昱却转身看向张郃，道：“张将军可还记得那人相貌。”
“初见时，未曾细看，只觉此人蓬头垢面，油污满身。细想来，此人相貌其实颇为清秀，容貌甚……美，不似凡人。”
未等曹操催促，程昱继续道：
“曹公，张将军败后，下官曾使南阳商贩，暗查新野城中屠户。这新野城中，并无诨名狗蛋儿之屠户。”
张郃不禁抬起头来，满脸错愕。
曹操挑了挑眉——张郃声称是见那人言辞颇为憨厚，方与对方相约，看来是所遇非人。屠猪贩肉之人，自然小有家资，且新野疲敝，一城之内又能有几多屠户？自然不会是程昱失察。
而程昱此时提及此事，自然是认为这诈称“狗蛋儿”之人，是自己所问询的“李氏游玄”。
不禁微眯双眼，道：“可有佐证？”
“禀丞相，刘备得徐庶之后不久，三位将军出兵之前，曾有一人求仕。其人容貌极美，好似仙人下凡。此人不理政务，故城中士卒多不知其姓名，只以其为……刘备宠臣。
丞相，以刘备左将军之职，这将兵长史虽非高位，但以刘备新野一郡之兵，却在军师中郎徐庶之外，另设此职，此人定已立有战功……”
[而刘备近来只有这两番大胜。]曹操微微颔首，随后问道：
“刘备那几个心腹，现居何职？”
“皆为左将军从事中郎……丞相，蔡瑁死后，襄阳城中盛传，说城内曾有仙子降世，仙风道骨，一步迈出，可横移数丈。”
曹操皱了皱眉头，看向张郃，问道：
“张郃，当日你与那人交战，可曾尽全力”
张郃连忙诚实作答，道：“丞相，当日交战，那人虽身形瘦小，但力大无穷，非末将能敌。”
“……真神人也。”曹操不禁幽幽一叹。
“鞠乂啊，起来吧，此人心思之深，非你能料。”
张郃连叩首称谢，曹操却低眉不语。
[徐庶、诸葛亮、李游玄。游侠，士族，隐士。
刘备这是否极泰来？
可惜啊……此等人才，不能……
呵，倒也未必。
他想要保命符，孤就给他保命符……]
“杨主簿。”
“下官在。”
“子建的诗，选几首，以他的笔迹抄录，同时刻上你和子建的印章，送到我的府上。”曹操说着，指了指杨修，郑重道：“‘赠李游玄’，署子建的名。”
“？？？……是！”
纵使杨修才思敏捷，心中也不禁疑惑，曹丞相这是何意。
曹操说完，却是已自顾自笑了起来，忽又皱眉，复看向案上书信。
“那华佗，审的怎么样了？”
“禀丞相，未曾招供。”
荀彧亦出列，道：“丞相，华神医在许都时，朝中官员与家眷皆多受其恩惠。且，其数十年来，行医各州，颇有人望……”
曹操有些不悦的摆了摆手，道：“孤，不可能就这般，放了一个欲要谋害孤的人。
选一个死囚，让华佗开颅，若开颅后能活，则让华佗回府中编撰医书。”
“是！”
[夜观天象？呵，孤倒要看看，你是否真是个全才……
想要奉孝批注的文书？呵。
……
李游玄……李游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