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暴乱开始
火光。
图书馆的门口,一辆侧翻的公交车燃着大火,车内的乘客拼命想推开车门逃出,但车门已经融化变形,融化的塑料黏黏的粘在他们的手上。几次尝试无果后,乘客们蜂拥向车窗,试图从碎裂的玻璃窗中钻出来——因车辆翻倒的缘故,一边的车窗方向向上,另一边车窗紧挨地面。
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率先从窟窿中探出了身,接着他双手撑着尚且没有燃烧的部分爬出了车厢。从车上跳下后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转过了身,伸直双臂,一个衣着精致的女人把一个小小的布包递向他。
张筠听到布包里传出婴儿尖细的哭声。
随后,一团火球吞没了一切。
女人、婴儿,还有其余的乘客,全部在一团炫目的火光中消失了。男人被气浪推了一个跟头,当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张筠听到了他声嘶力竭的哀嚎:
“不!娜塔莎!阿列克谢!”
张筠移开视线,这个男人刚刚失去了他的妻子和孩子。毫无疑问,他此刻处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想必是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张筠扫视一周,地上有大片的血迹,还有一些不方便描写的东西呈喷溅状糊在地上——十米之内,没有第二个活人。
男人是这起交通事故的唯一幸存者。也不知道他活下来,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张筠对此爱莫能助。她此刻需要做的是带领调查小队穿越两个半移动城区,回到所居住的酒店,拿到放在那里的武器装备——绝大多数武器都留在酒店,小队此时只有一把手枪和三柄匕首,手枪还没几个弹匣。
切尔诺伯格这地方的居民武德也是十分的充沛,从邓宁随随便便就能在酒店楼下买到威力不小的气动弩之事即可见一斑。虽然卖给他弩的那个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八成也是什么团伙帮派的,但在泰拉这样一个军队都得用弩的地方随便买到“军工产品”,可见切尔诺伯格当局对于武器的管制,就算谈不上铁腕治理,至少也可以说是完全躺平了。
街边随便一家店就能买到长刀手弩之类的东西,有门道的买到重弩甚至源石爆炸物都完全可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指不定哪个腰里就别着手弩,一个不小心就在小巷子里让人抢了……
当然了,这种乱象的出现也未必就是人家切尔诺伯格市政当局摆烂躺平。没准人家只是单纯的无能呢?对吧?轻工业算个球,军火生意才是印钞机!
有没有感觉特别熟悉?
咳咳。
总之,在这样一个购买管制刀具就跟购买萝卜白菜一样轻松、十个市民里有八个触犯《治安管理处罚法》的、民风“淳朴”的城市,再叠加了整合运动武装起义和各种社会渣滓趁机违法犯禁的debuff,张筠觉得仅凭一把匕首是绝对不够的。
一般的毛贼强盗不会对那些腰里别着短刀的人下手,因为他们的目的是搞钱,不是找刺激;就算遇见的不是什么退役士兵之类的狠角色,万一被肾上腺素爆发下的受害者一刀来个“会心の一撃”,然后落下个残疾甚至丢了小命,可就太不值了。
但满脑子复仇烈焰的暴徒可不会这么想啊!
一般来说,公交车司机是不会疲劳驾驶的,切尔诺伯格的公交车也不会突然就玩出侧翻这样的大事故——这座城里可是住着不少乌萨斯帝国的大人物,万一一不小心出了事故,就算没伤着大人物一根汗毛,但惊吓了大人物本人、大人物的老婆、大人物的情夫/情妇,或是大人物家的宠物狗汪汪什么的,公交车部门的负责人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担不起这塌天的责任。
所以——答案就很明显了。
整合运动成员或是不知道怎么从工厂区逃出来的感染者潜上了公交车,然后抢夺方向盘甚至袭击司机,导致了这场交通事故的发生;紧接着又用某种方式点燃了源石引擎,制造爆炸弄死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她自己。
好家伙,一股子浓浓的中东恐怖组织的味道。
总之,对于这种被复仇情绪烧掉了脑子还身怀利刃的亡命之徒,张筠并不觉得可以依靠区区匕首和手枪就让其知难而退。战斗一定是不可避免的,而且会有很多次。
但是关键的问题在于……张筠是没怎么接受过这种城市作战训练的。事实上,东南西北中五所战争学院基本都没有这种城市作战的相关课程。
倒是打过巷战,比如斯大林格勒和柏林的地图就是经典的巷战图,充斥着黑枪、黑枪以及更多的黑枪……但问题是,巷战和城市作战本质上是两种东西。
张筠打过的巷战是不用考虑平民的问题的:在背景设定里这俩城市的居民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拿起枪变成了敌人,满大街乱跑的情况是完全不会发生的——
完全不会像切尔诺伯格现在这样。
视线所及之处,至少有两百人在街道上:奔跑、尖叫,仓皇逃窜,跑得慢的被戴着白面具的整合运动士兵砍倒,还有更多人由于各种原因——脚滑、绊倒和肾透支——摔倒在地,随即被几十只脚踩过去,完全没有时间再站起来。
经典。
这种城市恐袭事件中,当真是被恐怖分子杀死的人其实并不占多数,大多数死伤者都是来源于慌乱的人群。因为别人都在跑,你必须顺着人群,人群跑向哪个方向你就得跟着跑向哪个方向,一旦前面的人改变运动状态(停下或者掉头),马上就会发生踩踏事件。
众所周知,骑兵的冲锋一旦开始就是很难停下来的;惊慌失措的人群也是同理。更可怕的是,踩踏事件是会扩散的。
譬如说一个整合运动的暴徒,他手上拿着一把刀,那么他的ttk就是一把刀的ttk:因为他是不可能做到一把刀同时砍倒两个人的;但他砍倒的这一个人会造成人群的恐慌,血啊什么的还会导致路面湿滑,于是就会有人摔倒,摔倒的人几乎一定会被踩,被踩又会造成人群进一步恐慌,血啊什么的就更多了,导致路面进一步湿滑,于是更多的人摔倒……
死循环。
现在在张筠眼前的就是这样一幕:明明戴着白面具的暴徒只有四五个,却撵的两百号人到处乱跑,就算有猛士想制服暴徒,也被裹挟在人群中难以抽身;而正在发生的暴恐袭击远远不止这一起,许多人群乱七八糟,暴徒和平民混在一起,导致的直接后果是切尔诺伯格军警都无法分辨谁是平民——放眼望去全是人,难道还能揪着一个一个看有没有戴面具?
更关键的是,当混乱开始蔓延的时候,这座城市里的各色牛鬼蛇神就都冒出来的。
比如张筠看到路边的一家服装店遭到了打砸,暴徒们冲进店面,砸碎收银台大把抓钱,随后是浓浓的黑烟——不知是谁放了一把火,化纤服装被点燃了。店主拿着一把手弩试图维护自己的合法资产,随后他同时遭到了长刀铁棍和啤酒瓶的攻击,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店员小姐姐哭喊尖叫着被两个感染者抓住肩膀,白色的职业装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雪白的肌肤大片露出,后面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这不是起义,这只是一场暴乱,一场社会最底层的感染者对正常人展开的血腥报复。
张筠抽出手枪,现在她必须想办法迅速赶回酒店。一把半自动手枪可没法应对成群的暴徒。“机枪之后无人群”,自动武器才能有效应对这种暴乱,反正暴徒们既没有重型防弹衣又没有装甲车辆。
大街是肯定走不了了,街上到处是持刀砍人的暴徒、打砸抢烧的罪犯,以及惊恐逃窜并不断制造踩踏事故的大群平民。三个人冲进这样的人潮,无疑是把盐丢进大海里,瞬间便会消融不见。
张筠拉着姜紫琪退入小巷,切尔诺伯格有很多这样的巷子,里面基本是脏乱差的代名词,藏污纳垢什么都有,绝大多数感染者工厂区以外的违法犯罪都是在小巷里发生的:抢劫、杀人、强奸、军火交易、麻药……
张筠一直不想进小巷,因为这里就好比芝加哥一般民风淳朴,她不想惹麻烦,更不想把宝贵的子弹浪费在这些社会垃圾上。但她现在必须率队进入小巷,因为这是跨越街区的唯一手段。
绝大多数店铺都在大街上——换而言之,能够让感染者进行报复的人群和能够让暴徒们零元购的场所都在大街上,短时间内,他们的注意力不会转移到除了墙和垃圾一无所有的小巷里。所以在现在这样一个全城陷入无政府的混乱状态是时间点,往日危机四伏的小巷反而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嗯,小巷里应该不会有什么暴徒之类的了。”张筠双手持枪,对着队友说,邓宁紧握匕首,神色严肃;而姜紫琪神色有些不正常——她走在队伍中间。
姜紫琪默不作声地指了指张筠身后。张筠一愣,正要回头看,就听到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嘿,可爱的小妞,愿不愿意和哥哥们做有趣的游戏?”
张筠转过身,五个人高马大、手持各色自制武器、满身腱子肉的壮汉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脸上挂着令人恶心的、张筠一眼就看懂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