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母亲
看着弟弟真心鞠躬道歉，百里瑾也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想起当年……
百里瑾也还只是个五岁的孩童，那时候的她也和寻常孩子一般，整天无忧忧虑的生活。
而当她得知母亲再次有了身孕之后，她并不觉得父母会将自己的爱分成两份，不再像以前那般这么疼爱自己。
那时候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当姐姐了！
母亲要是怀的是女孩，她就拥有了一个妹妹。
从此便能有人和她一起穿很多漂亮的衣服，陪她一块学枯燥的功课，就连睡觉的时候旁边也会多了一个可爱的女娃娃。
要是多了个弟弟，那她便能像逗小狗似的逗弟弟玩，生活中也会增添许多的乐趣。
但她没想到的是，伴随着弟弟这个新生命到来的，却是母亲的噩耗……
……
十五年前，百里瑾的母亲临产之时，城主府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
产房外头围满了人，百里森、叔伯婶侄以及百里家中走得比较近的几个亲戚都在外面等候着。
以防万一，百里森还把玄黓城中几个有名的女医师也全都请了过来。
产房的门不断地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一个时辰了，进进出出的全都是在一旁帮忙的侍女，却一直不见稳婆和婴儿出来。
房间里面却不停传出产妇痛苦的呻吟，在场的众人无不面露担忧，却也根本帮不上忙。
门又一次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依然是侍女。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百里森心急如焚，实在忍不住了，便上前抓住那名侍女的手臂，询问道：
“夫人现在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动静！”
侍女先是一惊，颤颤巍巍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孩子一直没有出来！夫人也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流血！”
“什么！”
就在百里森准备冲进去的时候，产房的门再次从里面打开了。
这次走出来的不再是侍女，而是稳婆。
只是稳婆看起来十分焦急，惶惶不安的脸上也早已被汗水打湿。
“快！医师快进来帮忙！”
而后，在外一直等候的几个女医师便纷纷跟了进去。
很明显，产房里的情况并不乐观……
又一刻钟之后。
听着从屋内时不时传出来的叫声，已经有好几位女性忍不住落泪。
百里森更是用力攒紧拳头，瞪大双眼望着门口。
此时的他除了在心里默默祈祷，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再没有那痛彻心扉的呻吟。
可与其说是安静，倒不如说是死寂……
若不是紧接而来的婴儿的啼哭声，百里森早已破门而入了。
门外的众人以为终于可以放下来的时候，屋内的侍女突然冲了出来对着百里森喊道：
“大人！您快进去吧，夫人……夫人她快不行了！”
原本都已展露笑容的百里森，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轰然落在了他的头顶。
只见他一把将侍女推开，飞奔进屋，而眼前的场景更是让他此生难忘。
床上用来给妻子垫着的青色垫子被染得鲜红，而从床上流下来的血液还在不停地由床沿往下滴，地板上也到处是血迹。
百里森上过战场，杀过人，流过血，即便他手上所沾染上的血液再多，他也从未害怕过。
但这次，是他第一次见到血，他害怕了……
那是他夫人流下的血……
一般人的身体要是失去如此大量的血液，早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可在床上躺着的，他的夫人，却硬生生撑到了现在……
百里森颤颤巍巍地走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夫人，期间他的视线就没有从他夫人身上移开过。
稳婆抱着刚刚生下来的孩子走到他跟前，他也是仿佛没看见一般。
待他终于走到床边，他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夫人面前。
此时，百里森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淌，看着已经十分虚弱的妻子，嘴里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却只是不停地颤抖。
他伸出那厚实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爱人早已失去血色的脸庞。
他多么希望流的是他的血，遭罪的人是自己……
只见在床上躺着的，那奄奄一息的妻子，用尽她那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掌，搭在百里森的手上。
以冰冷的手掌，安抚着滚烫的心灵。
“阿木……”
听到妻子喊着自己的昵称，百里森立马回过神来，慌忙间抓紧爱人的小手，感受着那飞速流逝的生机。
“我在！我在！”
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依然选择以最温柔的面目示以爱人。
“阿木……对不起了，我可能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最怕黑了，没有我陪着你，你会害怕的！”
百里森不停摩挲着妻子的手臂，试图让其再次恢复体温。
其实他也明白，这些只是无用功，只是他不肯接受妻子即将离去的事实而已。
这时，一道轻柔细小的声音从百里森背后传出：
“妈妈这是怎么了呀？”
担心母亲的百里瑾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屋内，年纪还小的她并不清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依然沉浸在悲痛中的百里森并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而是转过头来，用他那血红的眼睛怒视着女儿，对着她吼道：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以往十分温柔体贴的父亲，第一次在尚且年幼的百里瑾面前发这么大的火，导致她被吓倒，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而原本最应该被关心的人，这时候却还因为女儿的哭声面露担忧，用力挤出一道声音来制止丈夫的行为：
“阿木……别……别这样……”
“阿雅……”
百里森回过神来，使劲擦掉脸上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对着女儿：
“瑾儿过来，来看看妈妈……”
坐在地上的百里瑾此时也慢慢收起了眼泪，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这才发现眼前的母亲早已没了平日里的花容月貌，原本白里透红的肌肤现在也只剩下了惨白。
百里瑾不解地问道：“妈妈怎么了呀？你经常教导我要好好吃饭，不吃饭就会生病。妈妈是不是没吃饭啊？我去给妈妈找东西吃！”
在女儿面前，母亲永远只会展现她最坚强的一面，哪怕她即将离开人世……
母亲微笑着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缓了两口气后，微睁眼睛继续和女儿说下去：
“妈妈没事……瑾儿，现在妈妈说的话你要认真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