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旧时的痛

    “妈妈，我想要那个气球……”，辗转反侧的吴言想到有一年冬天，吴家巷里来了一个走街串巷的商贩。他推着独轮的前翻斗木质推车，前斗的玻璃柜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商品：头花、头绳、发卡，针头线脑等。吴言一眼便看见了挂在车把上的红色气球，于是，她开口向罗玲玉索要。

    罗玲玉惊慌地看了正在一旁抽烟的吴青山一眼，没敢应允。

    “乖，小言，和妈妈一起玩石子……”罗玲玉眼里尽是恳求。她右边拉着吴言的手，一边晃动着手心里的几枚青石子，企图将这个着迷于红色气球的小人儿拉过来。

    “不嘛，我就要气球，就要气球……”小小的吴言揉着眼睛，委屈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沾湿了鬓角的头发。

    “哭什么哭，丫头片子一个！”吴青山将烟头按在地上，气急败坏地跳上来，一巴掌打在吴言脸上。吴言愣了一下，随即像受惊的小兽一般扎进罗玲玉的怀里，哭声更紧了。

    “你干什么？凭什么打孩子？”罗玲玉搂着受惊的吴言，冲吴青山吼着。

    “你吼什么？吼什么，啊，罗玲玉？”吴青山脖子上的青筋暴露，“生了一个赔钱货，还有胆子给老子吼！”吴青山吼着罗玲玉。

    罗玲玉搂着吴言，咬紧牙关，不再辩解，眼泪濡湿了眼角。

    那一年，吴言也就七岁的样子。

    黑暗里，吴言叹了口气。她翻了身子，双手抱在胸前，任回忆在眼前铺展。

    那时候，小小的吴言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父母都是有说有笑的，而自己的父母之间总像埋了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原地爆炸，不管何时何地，有何人在场。总之，就像林冉看不惯吴言一样，吴青山压根就看不惯罗玲玉，甚至每次他经过罗玲玉的面前，总会发出似有似无的嫌弃的哼声。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吴言从小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乖巧，听话，隐匿自我，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吴青山，连带着忍气吞声的罗玲玉一并遭殃。

    九岁那年的傍晚，晚霞在西边天空炽烈地燃烧着，染得吴家巷如同油画一般。吴家巷里的店铺，传来好闻的炸臭干的味道，还有令人垂涎欲滴的甏肉的酱香味。吴言坐在家门口的青石凳上，用生了锈的啤酒瓶盖子刮着土豆瓷实的皮。

    在如血的残阳里，吴青山左手牵着一个女人，右手牵着一个约摸五六岁的男孩，有说有笑地进了巷子。

    长到九岁，吴言从未见吴青山这般笑过，更没像对小男孩一般那样，对自己笑。

    吴言心里难受得要命，却狠命地用指甲盖抠着土豆皮。

    吴青山领着的那个女人叫赵美珍，是他外面的女人，那个孩子是他们所生，叫吴多宝。吴老爷子吴根生虽是不怎么待见赵美珍，见了吴多宝便眉开眼笑的，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般。

    就这样，吴青山便火速与罗玲玉离了婚。吴老爷子念吴言母女俩可怜，便将吴家巷里自己的一座旧宅子给了她母女俩。当然，仅仅是居住。

    那是一栋临街带阁楼的房子，上下一共四间。同吴青山离婚之后，罗玲玉辗转做了很多活，最终用积攒下来为数不多的钱，开了一家小吃铺子，早上买糁汤与烫面角，中午下午主营馄饨、米线、酸辣粉等小吃。母女俩就靠着店铺里微薄的收入，艰难度日。因此，初中毕业的时候，成绩优异的吴言，就在罗玲玉的张罗下，进了市里的卫校。

    这些回忆，像海草一般缠绕着吴言，让她在舍友均匀的喘息声里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