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审讯(二)
几人沉默了好一会,季楠钧和祁大人都快将茶壶中的茶水饮尽了,许大人还是一言不发。
季楠钧继续开口:“本官竟不知,许大人还是这样忠心的一个人,实在是失敬了,只不过许大人你猜你的忠心能不能留住你跟你儿子的两条命,能不能护住你的一家老小,若是本官没记错,你的家人此刻应该也在大理寺吧!”
许大人眼神直直地看着季楠钧,季楠钧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想杀人的愤怒!
季楠钧丝毫不在意,沉着脸开口:“来人,去将许大人的夫人和那个刚产下幼子的妾室一并提来,对还有许成也一块儿带来吧,许大人一家人也几天未见了,想必都很担忧,今日也好解解相思之苦。”
说完挥挥手道:“去吧!”
许大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被吊着的身子挣扎得厉害,脚腕处白色的布料氤氲出了思思血迹,逐渐明显,连带着将绞刑架都有些微晃:“季楠钧你好狠的心,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是我犯的错,别动他们!”
季楠钧双眸微闭,权当作没听到,不料许大人说得更难听:“季楠钧,幼子你也不放过,你的妻子不是也快要临盆了吗,你就不怕终有一日,你也会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一贯平静的季楠钧在听他说到周阮玉和肚子里的孩子时,唇角微微下沉,原本的恣意不再,添了几分威严。
祁大人是个人精,又是在稷徵手下做事的,自然对季楠钧也有所了解,稷徵曾经在他面前无数次开玩笑说季楠钧最宝贝自己的妻子,如今见许大人往枪口上撞,自然不能放纵。
他拍案起身:“住口,分明是你自作孽不可活,还口出狂言,真是大胆,来人,放绳!”
所谓放绳,就是将绑着罪犯脚的绳子下放,将犯人的半个身子浸入缸中,手脚捆着不得自由,七窍皆入水,呼吸艰难,如此重复几次会使人意识薄弱,头晕目眩。
冬日里的水冰凉,如此没两次,许大人就有些受不住了,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挣扎,直直地吊在架子上,不停地打着冷颤只是他实在倔强,仍旧是守口如瓶。
直到许成先出来,看到被倒吊在绞刑架上的许大人,就像挣开后面地狱卒冲上前去!
“父亲!”
许大人原本已经有些混沌的精神因为许成的一句父亲重新回神。
季楠钧示意狱卒放开许成,毕竟被捆绑着手脚,也翻不起什么波浪。
“阿成!”许大人有气无力地出声,见自己的儿子没有受什么刑罚,才安下心来。殊不知这也是其中一环。
许成费力地想要挣开身后绑着手地绳索,将手腕处都磨破了皮绳索依旧没有半分松泛。
许成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季大人,我父亲年迈,经不起这样的刑罚,这水这样冷,会出人命的,还请大人开恩!”
“许大人果然是父子情深啊,很是让本官感动,只是如今是奉陛下之命,即便我有心帮也是无能为力啊。”季楠钧故作遗憾地摇摇头。
不过,若是两位想得开些,肯戴罪立功那可就是另一番场面了,不仅能减免刑罚,也能救家人于水火呀,只是,许大人实在掂量不清孰轻孰重,许公子不妨劝劝。
季楠钧示意狱卒闪开点,给两人留够了足够的空间商议。
“父亲……”
许大人无力地摇摇头,身体也随着微晃,刻意压低声音:“不能说,如今陛下病重,三殿下没有母家撑腰,四殿下早早地放弃继承远走岭南,七殿下年幼,不堪重任,如今只有二殿下最合适,若是将二殿下供出,不仅殿下遭殃,我们也会完蛋,不如赌上一赌,若是二殿下登上皇位,定会留我们一条生路。”
许成本就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从前也只是听吩咐办事,如今自己老爹这样一说,一下子就将原本想要和盘托出的想法吞了回去。
转身也只剩沉默。
到现在两人还是坚定着不招,属实超出了季楠钧的预料,他让人将已经到门口的妇人和咿咿呀呀的孩子带进来。
许大人家的两位家眷,都是季楠钧让人小心关照的,吃喝都没断过,所以两位除了身上的衣饰有些脏乱, 其他的都好好的。
两个女眷都是深宅大院里地娇养着的,这几日牢里的生活虽然吃喝不愁,但也实在辛苦,发丝凌乱,身上精致的华服沾满了灰尘。
两人进来看到曾经威严的老爷狼狈不堪,除了哭便什么也不会了,一时间,这院里就只剩下哭声了。
祁大人一拍桌子喝道:“安静!”
原本还哭声震天的女子,只会小声地喊着自家老爷,倒是许家大夫人,是个有些知轻重d的,也知道自家老爷和儿子是为谁效力的。
“老爷,成儿,你们就招了吧,也能保住条命,如若不然你让我们这阖府的女眷如何是好啊!”
一旁年轻的妾室也哭哭啼啼的道:“是啊老爷,你若出了什么事,我们昌儿怎么办啊,他才那么小,离了妾身他活不了的。”说完瘫坐在地。
许大人无奈地摇头,还是咬死不说。
季楠钧不动声色敲击桌案,不消片刻高墙弓弦绷紧,箭矢离弦,出其不意地落在许成身上,箭矢穿过血肉,死死的钉在左肩胛骨下方,离心脏两指之差,许成被带坐在地上。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疼痛,然后一滩液体在他身下蔓延开,离近了还有一股腥臊味。
这一幕出现得突然,祁大人率先反应过来:“有刺客,快追!!”
许大人被吊在上面看着许成肩膀的鲜血直往外流,也顾不上脚腕的伤,原本微弱的声音也一下子凄厉起来:
“成儿,成儿……”
许夫人将儿子许成揽在怀里,许成向来娇生惯养,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生死场面,被吓得六神无主,脸上眼泪鼻涕糊作一团,好不狼狈。
“娘,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抱着孩子的妾室将孩子死死的护在自己的怀里,警惕地观望着四方。
季楠钧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也懒得管,吩咐身边的人道:“去请大夫,若是人死在大理寺就不好了。”
也许是听到季楠钧说死字,许成已经快失血昏迷还在喊着害怕。
季楠钧:“看来有人坐不住了,毕竟有些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季楠钧并未明说,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有更多的想象空间。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先将人送回牢狱中,命人严加看管,将进出的所有食物都要严加搜查,以防有人在食物中下毒。”
此话一出,人人自危,现在公审之下都已经有人想要他们的性命了,若是牢狱之中岂不是更加容易。
“成儿——”徐夫人声音悲戚,原来是许成晕了过去。
徐夫人将许成放下,跪在许大人面前,哭喊着:“夫君,妾身求你了,就招了吧,他已经容不下我们了,成儿还小——”说完好像怕许成不够由继续道:“还有刚出生的昌儿,你让我们怎么办,您这是要让许家绝后啊。”
说完索性瘫倒在地上,哭喊个不停,哪里还有当初的京城贵妇的样子。
许大人沉声道:“你一介妇人,知道什么!”
见许大人仍旧顽固,季楠钧失去耐心道:“既然许大人不在意,那就罢了,送进去的东西就不必检查了,只让大夫给许公子包扎即可,押下去!”
不一会,祁大人就和李伦一起回来了,李伦身上还背着精致的长弓!
“大人,可审出来了?”
季楠钧摇摇头。
祁大人出声:“这户部侍郎文弱书生倒是有几分骨气。”
“骨气?他不过是在赌,用命去赌,成功了官复原职,失败了举家灭亡,只可惜这场赌局他输定了。”季楠钧落座。
祁大人有些迷糊但还是很快就明白了:“季大人,接下来该如何?”
季楠钧:“祁大人请坐,最多五日,他定会招认。”
说完斟了两杯热茶,送到了祁大人面前一杯,热气氤氲的让祁大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却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心想自己以后一定要本本分分办事。
“大人为何会如此有把握?”他强忍下心中想法问道。
“他的疑心,会让他招认的。人的心里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你说他不吃不喝能撑几日呢?”
祁大人闻此不由得笑了起来:“哈哈哈,妙啊,好一招攻心。”
季楠钧抬手举杯以茶代酒,两人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