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僵局
福全见他不打算实话实说，也就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的弟弟，
而后沉声道，“关于索尼上奏皇上亲政的事，老祖宗已经知晓一切。”
玄烨顿时起身下榻，神色不耐，撇了撇嘴，语气急切道，“二哥，你此番前来，不会是又想劝朕让步的吧？
你屡次三番劝朕，还让朕一朝轻纵了遏必隆，难道就没有什么私心吗？”
说罢，玄烨转过头去不看他，玄烨最后这句话，问得虽然模糊，但他完全是明白的。
玄烨八成是为着之前自己劝他从长计议，饶过遏必隆，并让他将功折罪的事而气恼。
便说道，“来这里并不是我的本意，而是皇祖母她老人家，让我过来劝你的。
索尼虽是好心，但此时亲政时机尚未成熟。希望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不然的话，折子一旦批复出去，到时候只怕会徒生事端。
微臣凡事都以大清国事为重，若有不妥之处，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玄烨也意识到自己言语有些偏激，于是转过头来，但是看福全的情绪似乎一点也没受影响。
他呆呆的张了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只是一时冲动，这两天诸事困扰，重话脱口而出，现下反倒是后悔了。
“二哥，你莫要见怪，都是朕一时气糊涂了。真是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毕竟，福全劝玄烨饶过遏必隆这一回，全部是为着大局考虑的。
索尼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在他眼中，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再加上年纪已大，只想扶持自己的长子索额图子承父业。但是，索额图又太嫩。
而且，现在正是处在亲政的关键时期，鳌拜势力太大，玄烨明白必须让自己的势力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仅靠一个索尼的赫舍里家族还远远不够，还要拉拢遏必隆的钮祜禄氏一族，苏克萨哈等等。
只要是不和鳌拜，不和瓜尔佳氏一族交好的大臣，他都要去争取，逐个击破，为他所用。
只有拧成一股绳，才能合力击垮鳌拜。
所以，遏必隆固然可恶，但如果不争取他日只怕是会成为阻碍，后患无穷。
福全注视着他，长叹一口气。而后语气平静的说道，“不碍事。只是，皇上心之所困，若不早日解开心结，势必会影响你的判断。”
福全言辞恳切，虽未直说，但确实如同直接看穿玄烨的心一般。
这让玄烨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抬头不看福全。好一阵儿没搭话，而后说，“二哥放心，朕自会处理”
回想起白日里，玄烨那个很是宠溺的望向云惠的眼神，还有他们两人亲昵的笑闹着当然场景。
此刻的她，似乎终于明白了那句君恩如流水，一去不回头的真正含义。
但是，为什么？他的态度怎么会转变的如此之快
难道他真的就此变心了，此前的甜蜜时光，都化为梦幻泡影了吗？
东珠虽然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他可是皇帝，一国之君，还是号称“千古一帝”的康熙。
罢了，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不该奢求太多，更不该痴心妄想，挑战他的底线和皇权。
因为无论如何，皇帝也不可能做到一生，只倾心于一人。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寻常百姓家都还是三妻四妾。
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想到历史上他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甚至众多儿子们，还因为皇位之争，出现了历史上有名的“九子夺嫡”事件，东珠眼里再无波澜。
但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无法控制那颗心，那颗为玄烨而跳动的心。
路却是自己选的，走到这一步，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承认自己是爱上了那个人。
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如此难受，整日里失魂落魄的，说到底还是她活该，偏偏还不死心，口无遮拦的去蹚了那趟浑水。
此刻，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动的心，或许，是在他月夜与自己谈心之时，
又或许，是在他为自己猎狐而染病之时，或许更早，早到她都不曾察觉自己的心，是何时一寸寸沦陷的。
也许从来爱而不自知的人，都是自己吧。嘴上说着要清醒，可入宫以来，已是入局。
这盘棋从来由不得她主导，东珠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才使得钮祜禄氏落得如此结局
那一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旁守夜的芸宛听见动静，小声问道，“主子，可是身子不舒服吗？”
东珠摇了摇头，意识到她可能看不见自己的东珠，只能尽量放平嗓音道，“无妨，是蜡烛太亮了，有点刺眼睡不着。”
芸宛知道这不过是她的托词罢了，她还记得东珠初入宫的那晚和她说过，自己是怕黑的，到了夜间不多点几根蜡烛，她是睡不着的。
可如今，到底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这般伤心失意呢？
不过最终芸宛闻言起身，“那奴婢这就去熄掉几根蜡烛，主子好好歇着吧。”
说罢，她便离开了。不一会儿，整个寝殿里只有几根微弱的蜡烛光。
但此刻的东珠却还是毫无睡意，不断泛上来的回忆和思念，痛苦和懊悔，内疚与感伤，不断敲打着她的心。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但是害怕发出声音，只能用双手快速捂住嘴，不让人察觉。
眼底溢出的泪水，不觉间早已沾湿了手心
康熙五年，三月初
辅臣索尼上奏请康熙皇帝亲政，奏折被留中未发。
朝堂之上，索尼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于是他试探道，“老臣奏请皇上亲政，皇上为何不做决断呢？”
谁知，玄烨还未发话，鳌拜闻言大怒，眼神直勾勾地瞪着索尼。
连忙急切下跪说道，“皇上，恕臣直言，皇上尚且年幼，又刚大婚不久，龙体安康最重要。
国事繁重琐碎，暂时交给几位臣子们处理最为妥当。
当然了，这也是为臣者替皇上分忧解难之本分，皇上意下如何？”
同时，鳌拜给遏必隆使了个眼色，两人好像心有灵犀一般。
遏必隆顺势随声附和道，“皇上，臣以为鳌中堂所言非虚啊，一切当以龙体为重！”
一旦玄烨开始亲政，辅政大臣必须交权，这是鳌拜不能接受的事情。
鳌拜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不想把权力归还给康熙，甚至言语之中带有威胁的味道。
群臣因畏惧鳌拜，吓得不敢说话。玄烨见状赶紧发话，让鳌拜平身。
但索尼见势不对，便高声质问道，
“敢问鳌中堂，咱们这些人，当初是不是答应过先帝，辅佐皇上，直至他成年顺利亲政”
鳌拜应声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索尼继续说，“那亲政是不是皇上的职责所在”
鳌拜回，“这是自然。”
索尼即刻说道，既然是职责所在，那么皇上亲政之事，便是谁都不能阻止，除非有人想大权独揽，心怀不轨！”
鳌拜闻言怒不可遏，用手指着索尼的脑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