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身份
奶奶快死了！
我叫苏灵，普通大学生一枚，正坐在回老家的列车上。
是的，我奶奶快死了！
对于她，留给我的印象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所以她的即将离去，我也并不觉得有多悲伤。
她坚决要求临终前要见我一面，父亲就勒令我必须回来，这样的做法反而让我心里更加反感。
毕竟在她以及父亲眼里从来都只有弟弟，哪怕弟弟已经不在人世。
在她口中我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就是个鬼种！全家的祸害！
每次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妈妈的唯唯诺诺，爸爸的怒火中烧，都让我的世界更加崩塌一分。
哪怕我并不知道这些话的来源。
这也是我要离开村子，一定要到外地上大学的原因。
那个家里，并没有让我留恋的东西或者……人。
……
望着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路，我的心中五味杂陈。
不是对于家里的某一个人，而是对于我那死去弟弟的愧疚。
抱歉，姐没能救下你，没能替你去死……
下车时，天还透着微许的光亮，就快要天黑。
拖着行李箱，站在村口，抬头看“御贵村”三个大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三年了！
从上大学开始，我三年没回来了。
村子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大的改变。
我家就住在村头，已经可以远远瞭望到。
拖起行李，迈起沉重的步子，一点点靠近无感的家。
“怎么回来的这么慢！”
前脚刚刚踏入院子，我爸愤怒的声音就传到我耳朵里。
面对质问，我连头都没抬，回应都觉得浪费唾沫。
他走到我身边，大力的夺过行李箱，冷冷的丢下一句：“马上去正房！”随即拖着箱子奔着我住的小棚子走去。
我的内心里觉得可笑，奶奶什么时候知道想我了？就这么等不及见我了吗？
没有多余的动作，我还是听从父亲的话，直接来到奶奶住的正房。
打开门，屋里只有我妈和奶奶两个人。
这让我有点小吃惊。
虽然父亲是独生子，可奶奶在村中的威望特别大，不该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探望……
“小灵，回来了！一路上累吗？”
“累？累…什么累！她…累死…最好！”
母亲难得开口关心我一次，还来不及沉浸一下，就被奶奶断断续续的咒骂声先行打断。
“赶紧…到我…身边来！”
哪怕奶奶她没有多少力气，对我的态度仍旧不如阿猫阿狗。
即使心中排斥，可我还是听话的向她走过去，这算不算被pua了？
刚走两步，我妈拉住了我的手。
我回头有点疑惑的望着她。
从她的眼中，我分明看到了慌乱，还有一丝……关切？
“咳咳咳……”
伴着奶奶的几声咳嗽，妈妈的手猛地放开我，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又变回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
门响了，父亲走到我身边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一阵风：“在干嘛！怎么还不去你奶奶身边？”
明明只有6-7步的距离而已，我爸给人的感觉就像我和我奶的距离隔了一个宇宙。
他拽着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奶奶跟前，将我用力一甩，正甩在躺着的奶奶跟前。
没给我回神的时间，奶奶用她枯槁的右手，紧紧握住我的右手。
力气大的可不像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
“你这种身份的人！就该替你弟弟去死！”
又是这句话！
她狠狠地盯着我说出这句话，随后掰开我本攥成拳头的右手，并将她的右手展开。
就这样两只手完完全全的合并到一起。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身体冷到了极点，甚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冷的感觉消失了！
她的眼睛闭上了，脸上安详的很。
奶奶断气了！
重新展开我的右掌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小口。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再看我爸和我妈，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悲伤。
甚至在我爸眼中，似乎还看到了喜悦，就和看弟弟出生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至于妈妈，低着头，不住的抠着手！
每次看到她这样，我就十分火大！
难道只因为生了我？她就必须唯唯诺诺的活着？
那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我收回目光，态度冰冷：“还有事吗？”
“没事了！明天等你奶奶出殡后，你就可以走了！”
父亲的语气一样的冰冷。
我转身离开正房，回到我的小棚子。
小棚子里的样子没有变，没有想象中那么脏乱，应该有人定期打扫。
坐了一天一夜的车，身上像要散架。
加上跟奶奶的接触，让我的身体更加疲惫，哪怕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躺在陪伴了我十多年的铁架床上，望着草搭的棚顶，有点出神。
我21岁了！
今天我21岁了！
除了同寝室几个姐妹的问候，可以说是冷冷清清。
哪怕现在父母就在离我不远的房子中，也没有一句“生日快乐”……
他们对我的关心，从出生的那一刻，就不曾有过吧。
弟弟死后，就更加变成奢望。
不知不觉中身体又开始发冷，眼皮也变得越来越重……
谁在追我？
我在哪里？
梦里吗？
四周都是芦苇丛，和那个夏天一样。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不断的奔跑在坑坑洼洼的芦苇荡。
我为什么跑？
对了！
有个通身黑气，红色长头发，绿色眼珠的女人在追我！
还有弟弟！
对弟弟！
我边跑边慌乱的往身两旁漂着。
在看到弟弟那因为长时间奔跑而通红的小脸时，我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苏恒，快跑！”
真的是那个夏天！
我回到了弟弟去世的那个夏天吗？
是不是我们不跑到河边，结局就会不一样？！
“姐，我跑不动了！”
“不怕，苏恒，姐姐在！”
我抱起4岁的小身体，往河塘的相反方向不断的跑。
我不敢回头，我怕再看到那可怕的女人。
“吼吼！吼吼！还跑？”
身后的女人不断的发出嘶吼，说着人类的语言。
我的内心满满的恐惧，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这种感觉仍然记忆犹新。
死了命的奔跑，为什么？
为什么？
眼前熟悉且可怕的河塘，已然出现在了前方！
我分明往相反的方向跑，为什么还是来到了这里！
短暂迟疑后，我毅然决然的选择回头！
因为我知道进入河里会发生什么！
哪怕我和弟弟的水性都很好！
转过头的那一刻，一张恶心满脸腐肉的脸离我仅有几公分，绿油油的眼珠，转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