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交易
孙岩带领的叛军入城后，次日天光大亮，京畿大营的主帐内，分列两侧，站立着十数名将官。上首之人正是镇南王世子端木珂。
前方斥候不断送来京城中的各类消息，被下首一位幕僚悉数说与众人。将官们脸上神情各异，其中大半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端木珂立即下令，攻进城去。
其中一名虬髯大将，不待幕僚说完，急急打断道：
“世子，只要您给属下一支人马，属下立即将这顺都拿下，到时大开城门，恭迎王爷，这大顺的皇帝也该换个人做了。”
“是啊，世子，您就下令吧！”
“此时城内动荡不稳，的确是攻城的最佳时机。”那位幕僚也劝道。
众人群情激奋，纷纷站出来请战。
上首的端木珂思忖片刻，慎重道：
“如今城内兵马尚有两万，与我们不相上下，且顺都城墙雄伟、坚固，即便攻进城去，也会损失惨重。若有良策可不费兵卒便将京城拿下，自然再好不过。”
“世子，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您就别再犹豫啦！兄弟们可都想进城好好松快松快呢！”
“是啊，听说这京城的娘们长得可水灵的很呢！”
“咳咳咳！”
也不知是谁说了句荤话，引得那幕僚一阵轻咳，这才将闹哄哄的众人压下。
“父王的大军还有几日能到？”端木珂又问。
“最多七日。”
“嗯，你等先回去整顿，养精蓄锐，随时准备出战。”
“是！”
将官们躬身施礼后，鱼贯而出，转眼间，只余那名幕僚和端木瑾。
“世子，您有何良策？不妨说出来，让属下帮您参详参详。”
端木珂沉吟片刻道：
“孙家之所以能那般快攻进京城，只因他们在京城经营多年，早在城门卫中埋下了钉子，里应外合，这才能轻易破防。
而我们，离此山高路远，早些年埋下的人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已无可用之人。
再说，就算此时强行攻城，双方兵力旗鼓相当之下，胜负难料，即便有几成胜算，只怕最后也是惨胜。到那时，无论是太子还是孙家请来的援军，在父王之前赶到，那时的城防必定不堪一击。
若我们等父王离此不远时攻城，便可省去后患，一举拿下京城。”
幕僚将端木珂的话细细斟酌片刻，不由笑道：
“世子果然深谋远虑，在下佩服！在下这就去安抚众将士。”
待幕僚钻出营帐后，只余兄妹二人在内。
“小妹，去将纪夫人请来，算了，晚些时候我再去见她吧。说完便低头看起兵书来。”
端木瑾心中一堵，想要说什么，又怕惹恼了他，想了想还是转头回了自己营帐。
端木瑾前脚出去，端木珂便放下了手中的兵书，双眸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幕降临时，营地中喧闹不已，未当值的南疆军士操着当地土语，毫无顾忌的说笑着。而在纪沐雪的营帐中，则安静依旧，外面的喧嚣似乎无法透进厚厚的帐帘。
用过晚膳后，纪沐雪正坐在榻上发呆，春桃从外间进来，紧张兮兮来到纪沐雪身边，附耳低声道：
“娘娘，那位世子要进来见您。”
“让他进来吧！”
不见还能怎样，今时不同往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很快，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帐外走进，带进来的风将案几上的烛火吹得一阵摇曳。
纪沐雪起身，对着来人袅袅俯身一礼。
“夫人免礼！”
“世子请坐！不知世子找我何事？”
端木珂在纪沐雪对面坐下，直言道：
“不瞒夫人，昨夜，大皇子和孙家已经入主皇宫，圣上与太子逃离皇宫，不知所踪。”
“是吗，想来你们很快也要对京城下手了，到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昭儿或许只是暂时接管皇宫而已。”
“夫人果然见识非凡，那个位置，我端木家势在必得，让他多住几日也未尝不可。不过待我父王大军一到，只怕难免一场血战。那时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大皇子，还望夫人不要责怪在下。”
“原来你们还有援军，怪不得如此沉得住气。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我？”
纪沐雪柳眉微挑，眼波流转，唇角勾起，散发媚态而不自知。端木珂不由看得呆了一呆，随即掩饰般的清了清喉咙道：
“夫人这是哪里话，我只是有桩交易，想与夫人谈谈。”
“说吧，什么交易。我可不敢保证一定会与世子合作。”
“那是自然。夫人应知晓，我南疆军士素来骁勇，且不计后果，若与守城军士短兵相接，定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若夫人心怀慈悲，怜悯众生，何不劝降大皇子，事成之后，我定会保他此生平安，且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夫人觉得如何？”
“话虽说的好听，这天下的男子，哪个不是花言巧语，可到最后一个个翻脸不认人，你当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吗？”
纪沐雪嘲讽一笑，似那山间的妖精一般魅惑众生。
“不知如何才能取信于夫人，本世子绝无欺骗之意。要知道，夫人如今在我手中，若是我拿夫人要挟大皇子，不知他会不会放弃皇城？”
“你！”纪沐雪双眸怒视着端木珂，却掩盖不住眼底的一丝颓败。
“好吧，我可以试着劝说于他，但此事可不是他一人能做主的。”
“夫人放心，只要他尽力，待日后相见，本世子可对他网开一面。看在夫人如此乖觉的份上，本世子可许你贵妃之位，让你可以继续当你的贵妃娘娘，你看如何？”
说着，他竟绕过案几，来到纪沐雪身侧，纪沐雪微微一怔，臻首微仰，便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那眸中似有波涛翻滚。
纪沐雪仿佛被烫到一般，忙将视线移开。然而男人却并未退却，反而双手按上她的玉肩。
她从另一侧起身，不着痕迹将肩上的双手挣脱。躬身施礼道：
“多谢世子抬爱，只要世子肯饶我儿一命，沐雪甘愿效犬马之劳。不过贵妃之事，还请世子慎言，曾经也有一位太子，曾许过沐雪皇后之位，可最后又是怎样？”
说到此处，纪沐雪面上惨然一笑，竟透出几丝落寞来。看得端木珂心中一疼，不由对她生出几分怜惜。
“本世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夫人只管等着便好。”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甩帘而出。
纪沐雪朝门口露出一个哂笑，悠然落座，面上全无刚才的伤怀。
一个空口承诺而已，她才不会当真。况且如今谁胜谁负还不好说，谁能保证端木家会笑到最后。即便端木家笑到了最后，世子上面还有个镇南王呢，这个贵妃不知还要等多少年才能到手，到那时，自己人老珠黄，岂能坐稳那个位置。
不过，这劝降的信却是要写的，一来可告诉这些人自己还有用，二来，也可探探宫里的情况，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当下，纪沐雪叫春桃取来笔墨纸砚，伏在案上刷刷点点，很快写好一封书信，将其交给春桃。
此信自然会先交由端木珂过目，看着手中薄薄信纸上娟秀的字迹，端木珂满意一笑，随即叫来斥候，低低嘱咐一番，这才将信送走。
池厉昭翌日便收到了信，却是直接放在他书桌上的，他将信展开，一目十行看完，眉头就是一皱。
这信确实出自母妃之手，考虑片刻后，他却没有马上回信。
他深知母妃在敌营中定然不好过，若自己直接回绝，无异于将母妃置于死地，可若一口答应，对方定然不信，不如拖延些时日。
如此又过了两日，池厉昭再次收到纪沐雪带着催促之意的一封信，这次他没再拖延，很快将信写好，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端木珂收到信时，只见上面着重问了纪沐雪的安危，至于投降之事，则称其手中并无实权，如今兵权全在孙岩手中，最后却又含糊道，他会做些准备，至于如何准备，准备什么，只字未提。
端木珂岂不知这是池厉昭的拖延战术，索性对其下了最后通牒。这才得了准信，池厉昭只说若是攻城，他会助端木珂一臂之力。
如今池厉昭从孙岩对他的态度中已嗅出一丝不对来，孙岩将兵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只怕早就不服他这个被贬为庶民的大皇子了，若是真有触及皇位的一日，孙岩定不会将其拱手让于自己，与其最后一无所获，不如趁早保住性命要紧。
孙岩已向外求援，至于求了谁，又许了什么好处，池厉昭统统不知，因而他更加不安，也更想谋求一条生路，正好此时端木珂递来了橄榄枝。
双方似乎都在等待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