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汇合

    池义亭醒来至今，一直未与乐娘见面，乐娘自从觉察他身份不凡后，反而有意无意的避开他。她可不想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出身都十分普通，但她骨子里仿佛天生带着傲骨，从未肖想过攀附贵人而一步登天。她始终相信，只要靠自己的双手，一样可以将日子过好，除非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去抱大腿的。

    一个人坐在房中写作，实在有些枯燥。于是，乐娘闲暇无事时，便会换上男装去附近的酒肆闲坐，美其名曰：寻找创作素材。

    秦若凝知道她有此闲情雅致后，也非要缠着她一起出去，于是两人不时相约着去热闹繁华之处闲逛，以便能打听到各类奇闻异事。

    大顺政令相对开明，即便在茶馆酒肆中谈论朝政，只要不算过分，一般不会有人管。因而，宫中发生的一些事竟也很快流传了开来。

    先是权势滔天的承恩公被弹劾，紧接着圣上就在天和殿遇刺，要说二者没有联系，就连贩夫走卒都不会相信。

    此事落在街头巷尾的闲汉、长舌妇们口中，又衍生出许多新奇的故事来。

    众所周知，承恩公府乃是纪贵妃的外祖家。按照旧例，承恩公多为皇后的娘家，而当朝却封了贵妃的外祖家，这其中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当年纪家身为纪贵妃和纪皇后的母族，先后两个女儿嫁进皇宫，且占据着全天下女人最尊贵的位置，本应飞黄腾达、鸡犬升天的，然而，纪家不但未获得任何好处，反而在几年之后，就落了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究其缘由，全在纪维安——纪丞相身上。当年纪丞相出身寒门，在乡下时，与当时只是小吏的孙家结亲，孙家女嫁入纪家后，刚满两年便难产而亡，只留了一个襁褓中的女儿——纪沐雪，纪家深觉此女晦气，便将其送去了一处坤道院，任其自生自灭。

    说来也怪，自打将此女送走后，纪维安好似踏上了青云路，先是考中了进士，后又被先皇钦点为探花郎，一位年纪轻轻，英伟不凡的探花郎，又尚未婚娶，立时便成了满朝权贵拉拢的对象，也成了待嫁贵女们倾慕的梦中人。

    一时间，纪维安在京城可谓风头无两，在一次诗会上，纪维安偶遇了前户部尚书之女秦百灵，两人一见钟情，而秦家对纪维安也十分满意，因此双方一拍即合，很快便喜结连理，转年就生下了一个女儿——纪沐晴。

    纪沐晴生的玉雪可爱、聪明伶俐，极得纪维安宠爱，秦氏也将这个女儿教养的知书达理、才气斐然。而那个一出生便被遗弃的女儿，早已被纪家忘在了脑后，孙家身处乡下，身份低微，两家已是云泥之别，即便愤愤不平，也不敢对纪家怎样。

    纪维安在岳丈秦尚书的提携下，迅速崭露头角，得到先皇赏识，仕途可谓一帆风顺，刚刚不惑之年，便已位居一品，成为当朝丞相。

    纪沐晴是纪家唯一承认的嫡女，而纪沐雪才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女，这才有了后来的后位之争。纪沐晴背靠纪家这棵大树，而纪沐雪却是孤军奋战，她自然也要找个帮手才行，于是，不得不将唯一与自己有亲缘关系的孙家扶植起来。

    圣上当年敕封承恩公时，肯定想不到，自己是在养虎为患，而纪贵妃也想不到，曾经的帮手，如今反而成了拖累，怕是这辈子都别指望问鼎后位了。

    在乐娘看来，纪维安此人，就是一个十足的渣爹，难怪亲生女儿如此怨恨于他，亲手将纪家全部送进了地狱。

    乐娘将近两日见闻整理了一遍，不禁对贵妃纪沐雪生了几分好奇，此人的前半生，可谓妥妥的爽文女主人设。

    从一个不祥的弃女，逆袭成为独得盛宠的贵妃，期间虐渣爹、杀嫡姐、养包子，还顺带扶持起自己的亲族，可谓手段了得。

    而她即将开启的后半生，似乎又朝着祸国妖妃的方向前进，先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再成功出逃，继续兴风作浪。

    乐娘虽不知后续会如何，却不由自主对未来之事期待了起来。

    纪沐雪此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些偏执。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历史的进程，往往是被她这样的人推动着。

    孙家谋反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据消息灵通之人传言，京畿大军已在集结中，不久就会攻打皇城。京城百姓瞬间陷入惶惶不安中，许多家资丰厚的大户已开始向城外转移家眷、财物，一些达官贵人更是连夜将家中行囊打点妥当，陆续运出京城。

    因而，这几日，城门处比往常更加熙熙攘攘，车辆、人群川流不息，虽然城门卫加强了警戒与盘查力度，却丝毫不影响百姓出城的迫切之情。

    “打开！快点！”

    顺都西城门口，一名守城兵士拦下一辆破旧的马车，对车夫大吼。

    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他续着山羊胡，脸上满是麻子，头上戴着毡帽，一双眼睛却贼亮。

    他笨拙得下了马车，对车上喊道：

    “婆娘！打开车帘，让军爷看看。”

    随即，车帘掀起，露出里面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妇人面色蜡黄，眼角还长着一块黑斑，极为骇人。

    妇人身侧是一个年轻女子，此女倒生的有几分姿色，只是嘴角一颗黑痣，让人心生厌恶。

    那兵士又在二女背着的包袱上一扫，见那包袱不大，不像装了什么贵重之物，且三人皆穿着粗布衣裳，一副穷酸相，兵士一挥手，将马车放行，马车缓缓驶出了城门，径直往京郊而去。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官道上出现几匹骏马，马上几人皆寻常家丁打扮，待马车走得近了。骑马几人中的为首之人翻身下马，来到车前，径直跃上马车，挑帘钻了进去。

    车上那位黑斑妇人此时脸上已没了黑斑，只是脸色还是蜡黄，仔细一瞧，正是被几个嫔妃恨之入骨的纪沐雪。而将黑痣抹去的女子，不是春桃又是谁。

    “母妃，委屈你了！”

    “昭儿，还叫什么母妃，叫‘娘’就好。”

    “娘，表舅就在前面大营等着咱们，到那里就安全了。”

    “嗯！”

    池厉昭对坐在一旁的春桃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春桃面上一红，迅速低下了头。

    车外孙栋一甩马鞭，马车加快速度，向京畿大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