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破谣
翌日，贵妃果然去了天政殿。
一入天政殿，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汤药味，熏得纪贵妃慌忙拿帕子掩住了口鼻。
突然，内室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之声。
纪贵妃还未走进内室，便听得一名小内侍连连求饶之声，以及一些劝谏之语。
纪贵妃阻止了正要通传的宫女，径直走了进去。
只见圣上躺在床上，床下跪了一地的御医，一名小内侍正颤抖着手，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
其中一名御医上前劝道：
“圣上，这药还是得继续喝才行，按照脉案，您的病可不能继续拖了，否则小病终会熬成大病啊！”
“朕不喝，你们这是要害死朕，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都给朕滚出去！”
“这……”
御医们正面面相觑、左右为难之时。猛然听得一侧传来脚步声，待回头一看，竟是纪贵妃莲步轻移，缓缓而入，众御医瞬间大松了一口气。纷纷向纪贵妃投来求救的目光。
“还有药吗？”
“有，有！”小内侍闻言，急忙跑出去端药。
纪贵妃侧身坐在了龙床一侧，龙床上的付盛，只觉眼前一亮，原本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爱妃，你怎么来了！”说着，他伸出手，竟有意触摸纪贵妃的柔荑，却似想起什么一般，急忙就要撤回。
谁知，他的手还未收回，便被一双柔软、滑嫩的玉手握在了掌心。
“我担心圣上龙体，怕圣上嫌药苦，不肯听御医的话。”
这般温言细语，声如黄鹂般婉转，令付盛瞬间心中一荡。他双眼迷离，痴痴的望着纪贵妃，竟连话也忘了说。
这么多年来，几名御医对二人的缱绻痴情早有耳闻，却不知竟是这般不避讳外人。贵妃娘娘在内室见圣上不用行礼不说，二人一见面便深情款款，视线胶着，其情谊之深羡煞旁人，那些敢乱传两人生了间隙之人，简直罪该万死。
片刻后，小内侍端来了汤药。
纪贵妃放开付盛的手，转身接过小内侍递来的药碗，拿起汤匙，花瓣般的红唇微张，吐气如兰，将汤匙中的药汁吹凉，又将汤匙在唇上碰了碰，这才送到付盛唇边。
纪贵妃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又极优雅恬静，落在付盛眼中，只觉心跳越来越快，似要从胸口跳出一般。迷迷糊糊间，一碗药汁一滴不拉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纪贵妃似被他的呆样逗笑了，捂着唇低低轻笑一声，便对众御医道：
“行了，圣上已经喝了药，你等也下去吧！”
“是！”
众御医急忙躬身告退，心中被刚才一幕震撼，不由心生向往，暗暗想着，回家定要与娇妻美妾重温旧梦一番。
龙床上的付盛，被刚才纪贵妃的掩唇轻笑晃得心神险些失守，却听得耳旁传来一声冷笑：
“圣上在想什么？”
付盛猛然回神，发现床前跪着的御医们早已不知去向。这才将视线落在纪贵妃脸上。她早已没了刚才温柔浅笑的模样，反而满面冰冷之色，且眼中隐含讥讽。
“本宫警告你，不属于你的东西，最好不要肖想，否则，你会死的更快些！”
说完，一甩袍袖，留给他一个漠然的背影。
付盛心中苦笑片刻，趁着内室没人，蹑手蹑脚下了床，跑到一个巨大的花瓶前，一俯身，对着那花瓶呕吐起来……
将胃中所有药汁尽数吐了个干净，他这才吐出一口气，刚一转身，发现一个瘦小的黑影站在自己身后，吓得他险些叫出声来。
“你，你是谁？”
那人忙安抚他道：
“圣上莫怕，奴婢小德子，奴婢不是纪贵妃的人。”
付盛将信将疑，却不敢多问，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小德子也不隐瞒：
“实不相瞒，奴婢是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二皇子不也是纪贵妃的儿子吗？”
“是的，不过……”
在小德子一番解释之下，付盛这才信了小德子的话，原来这皇家竟有如此密辛。
“圣上不如仔细想想，你在这里无非等死罢了，若是与二皇子联手，起码也能得个从龙之功。何必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偏偏要为虎作伥呢？”
“可是，我的妻儿如今还在孙家手里。”
“你的妻儿，我家主人自会帮忙营救。待我家主子登上皇位，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还是考虑清楚吧！我明日再来听你的答复。”
话落，小德子悄无声息消失在内室，只余付盛满面愁容，纠结不已。
纪贵妃自天正殿出来不多时，皇宫内外、甚至茶馆酒肆，都在传扬贵妃与圣上伉俪情深之事，这其中有那几位御医亲眼佐证，更有有心之人推波助澜。
在一间清幽、雅致的茶室内，三皇子正默默品茗，外面的流言他已然听闻，这些小打小闹的伎俩他自然不屑去做，想来定是那些嫔妃家族的手笔。
她们想离间圣上与贵妃，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圣上”早已不是原本的圣上了，其只是纪贵妃手中的一个傀儡而已。因而这般计策，对纪贵妃来说，动动手指便可化解。
纪贵妃自以为有了这个傀儡，便可万事大吉了么？池厉晖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万无一失，若傀儡失控起来，很可能反噬自己的主子。
他忽然对着虚空道：“付盛的家人可找到了？”
“启禀主人，已经找到了，他们被藏在一处民宅中，极为隐蔽，院中有高手把守。”
“可有把握进去？”
“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若要将人救走……”
“不用救人！”
那暗卫听了一呆。池厉晖停顿一下，继续道：
“杀了吧！”
暗卫虽感到十分不解，却不敢多问，只好领命而去。
晚些时候，小德子按照约定，在天政殿内室后的净房见到了付盛。
“圣上可考虑好了？”
“这……再让我想想，这件事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你是没见识过孙家的手段，一想到今后要面对孙家的责难，我……”
付盛话说到这里，又在殿中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起来。
“圣上可是为妻儿担忧？”
付盛颔首。
“圣上，你也知晓孙家向来无所不用其极，你的妻儿落入他们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想来，你定然不知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吧？”
“怎么？莫非你们查到了什么？”
“不错，据我家主子派人查访，孙家暗卫曾经在一处民宅中拘禁过一对母子，后来……”
“后来怎样？你倒是快说呀！”
付盛面上焦急、担忧之色不似作伪。小德子不由腹诽：这人虽是个不靠谱的，对家人倒也算真心。
“就在数日前，那处民宅不幸失火，里面之人全都葬身火海了。那些暗卫也撤离的一干二净。”
“不会的，你一定在骗我，他们没有死，没有死……”
付盛双目赤红，瞬间歇斯底里起来。
小德子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生怕他的声音泄露出去。虽然净室中一般不会有暗卫，但他可不敢露出任何马脚，否则便功亏一篑了。
直到付盛渐渐冷静下来，小德子这才将手拿开。付盛目露怀疑的盯着小德子，仿佛他不做出解释便誓不罢休。
小德子无奈，只好将藏在怀中的杀手锏掏出，那是一枚赤金发钗，可如今已被火煅烧得发黑变形，不辨其本来面目。
付盛接过细细端详片刻，目光越来越呆滞无神，随即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小德子忙伸手将其架起。
“圣上这是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付盛才双眼聚焦，老泪纵横，哀泣不已。小德子看得也觉心酸。心想这人被卷进这样一个阴谋中，实属倒霉，谁叫他长得像谁不好，偏偏要肖似当今圣上。
只见他面色发狠道：“好你个孙家，还有纪贵妃、大皇子！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付盛如今了无牵挂，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与你们斗个鱼死网破！”
小德子见此，心中满意至极，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他当年也是受过三皇子救命之恩的，自那时起，便立下誓言，此生定要誓死效忠三皇子。
这些年，他被纪贵妃安插进天政殿以来，明面上是纪贵妃的人，暗地里却是为三皇子效力的。三皇子为避免他暴露，极少联络他，只是这件事情况特殊，才不得不启用他。
眼见事情进展顺利，小德子也不便多留，急忙闪出了天政殿，独留“圣上”一人在内室消化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