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斩天诀

    “呸，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也配谈论天下。”一个草鞋短褐的汉子，也不进门，坐在不材居门槛，摘下斗笠蓑衣，脱下自己的草鞋，将鞋底已经皆成硬块的土坷垃，在门槛上敲干净。

    陆离饶有兴致的看这汉子。来人农夫不像农夫，不带锄头背后却用草绳系一个锈迹斑斑的薄铁片长剑；渔民不像渔民，没有鱼竿鱼篓，腰间却偏偏别着一支斑驳的长箫。

    只听那汉子一边拍鞋，一边在门口就喊“店家，弄点酒肉，弄快些，吃完赶路”。

    “天下人说天下事，长安城的宫墙里只怕是比你这臭烘烘的脚丫子还要酸臭几分”白面公子也不起身，遥看门口那汉子笑道“一身破烂却跑来敦煌城最好的酒楼吃喝，你也不是普通百姓，装什么自命清高”。

    这话一出，不止陆离，就连门口那汉子也是一怔，不由重新打量起这个手执折扇的阴柔书生。

    汉子也不动怒，看着白面书生突然大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黄毛丫头，老子差点也被你蒙了。真像啊，当年她也和你一样，总说我自命清高，一晃十多年了。也罢，也罢。”说完大笑三声，有些怅惘。

    本来那白面书生，手执折扇很是从容，却被人直接点破身份，就像是戏子登台，演到尽兴处，突然来了个砸场子的，变得怒气鼓鼓，一下也没了兴致。

    倒是在一旁看戏的陆离，觉得十分有趣，拎起一壶剑南道的烧酒，径直抛向那汉子。

    那汉子也不客套，抱起酒壶汩汩下肚，饮尽壶中酒，汉子开口道“小子，喝你一壶酒，这便抵作酒钱”说罢，随着酒壶，一同甩出一本黄色簿册掷向陆离，慨叹道“世人皆醉我独醒，可怜天下惊梦人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说罢，竟是头也不回径直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莫名其妙，实在是个怪人。

    这些人都怎么了，昨天在突厥大营，统领阿史那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当时陆离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阿史那拖延时间的胡言乱语。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既然是为了那挂坠，为何突厥大军又突然退兵。到底什么来不及了。

    那人前脚刚走，后脚又进来一个青衣人。

    “终于出现了”李惊鸿显得有些激动，低声道。

    来人头戴方巾，一身儒袍，手持一面白布经幡，上书“半子”两个古篆体。

    “先生来了”先前和罗隐置气的那个白脸书生，额，白脸黄毛丫头，倒是对这青衣人十分友好，忙问道“阁主怎么说”。

    原来，李惊鸿一大早把陆离拉到不材居，是和这群莺莺燕燕的人一样，都是在等这个青衣人。

    天机阁，天下间最大的情报组织，上至王族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有可能是其中一员。所收集的情报涵盖世间百业，包罗万象，最可怕的是，如果将这些情报串联起来，那么整个天下，将没有秘密。

    所以，天机阁是连皇帝都不愿意招惹的恐怖存在，毕竟，两指宽的剑能杀人，而天机阁，两指宽的条子，便能灭国。

    这青衣人，正是天机阁专门为世人提供情报，沟通有无的中间人，称之为四方客。

    整个陇右道，不材居是唯一有四方客落脚的地方，所以不材居也被知情人称之为消息海，时常在此汇集等候。

    “你问的消息，列为甲等，资费黄金千两”青衣人面无表情，仔细看时，脸上有一层薄薄的面具，使人看不见真容，说话声音也一板一眼，毫无波澜，整个人一点生气也没有。

    掏出两颗比唐皇龙冠上的顶珠还大的珍珠递过去，青衣人查看一番后收下，递出一个锦囊，便不再多说。倒是转过头，看了看焦急上前的李惊鸿，摇了摇头说道“暂无消息”，便径自离开了。

    陆离能明显的感觉到李惊鸿的失落，也不知问的是什么，连天机阁这等掌握海量信息的机构，都查看不出结果。

    倒是拿到纸条的白面“书生”，显得颇为激动。也不再逗留，急匆匆夺门而去。

    等到李玄策一身甲胄，过来催促李惊鸿启程时，她已经坐在不材居发呆半晌了。陆离研究起茶具的用法，灸茶末之、取火煮茶。

    看了看一脸木然的李惊鸿，陆离将一杯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茶水推到李惊鸿面前，盘着腿打着哈切道“浮生万千事，不如吃酒去。昨天已经过去，明天还没有到来，今天是份礼物，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并且接受它的事与愿违。走，老李，还没感谢你救命之恩呢，得好好喝两杯”。

    说完，拉上李玄策，勾肩搭背朝外走去，门口，一队玄铁重骑整齐划一伫立在侧，只有战马的鼻息，在微凉的可空气中泛起白雾，沉静且强大。

    随着车厢摇晃，终究还是陆离一个人躺在车顶，翘着二郎腿眯着小酒。李玄策这个家伙，甲胄在身就不饮酒，也不知道是谁定的破规矩，不过当打手还是极好的。

    由于和突厥的战事，这条平日里商客车队往来频繁的商路，此时，竟也行人寥寥。道路两侧，一望无垠的大漠黄沙漫漫，有风骤起，黄沙滚滚，犹如直通黄泉。一股苍凉之意油然而生。

    有唐军护卫，陆离也省的操心，想起不材居怪人给的册子，掏出来仔细研究自己却看不大明白。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陆离一脸懵逼看着书上七歪八扭的字体，无奈翻身进了车辇，扔给李惊鸿，自己依旧喝酒。

    李惊鸿本来还在车厢里一脸的不高兴，见陆离不打招呼就进来，绣眉一挑便要动手，却突然被册子吸引，惊呼道“斩天诀，他是罗隐”。

    能让堂堂大唐公主都感到震惊的名字，自然不是寻常人物“消失了这么多年，竟然突然出现了，他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这家伙很厉害吗”陆离有些好奇，那汉子行事古怪，倒是有趣。

    “很厉害，非常厉害”李惊鸿摩挲着用赤焰金蛛蛛丝织就册子，沉吟道“现在所说的天下最厉害的四位，都是炼体一品的存在。而在嗣圣年之前，甚至超越一品者也不乏其人，只是，他们都去了漠北战场，再无一人回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罗隐在大匡山中避世多年，恐怕早就超越一品境界，只是世人不知罢了。怎么突然离开大匡山，看样子竟是一路北上。”

    啧啧，仗剑走天涯啊这是，这番潇洒恣意，羡慕归羡慕，陆离知道以他这身板，什么一品，五品，随便来个小趴菜估计都能揍扁他。因此，陆离也不由动了练武的心思。

    “按你所说，罗隐这么厉害，那这斩天诀岂不是很牛逼”陆离对这些没有概念，上辈子那些武术大师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视频刷到太多，这些神乎其神的功法秘诀就很一言难尽。

    “功法自不必说，乃是最顶尖的存在。单是这本册子就价值连城，通体赤焰金蛛蛛丝织就，水火不侵。一只金蛛便千金难求，要做成这么一本册子，至少要几百万只金蛛”李惊鸿感慨的说到“我大唐天朝上邦，鼎盛时，万邦来朝，赤焰金蛛便是自大秦传入”。

    哦豁，一不小心捡到宝了。一听到这么值钱，陆离一副财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