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天下第一勤奋人
秦坤石从夜里就开始闹肚子。
第九次上厕所，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他蹲在便坑上，他一手按着疼痛的小腹，一手举着冒烟的香烟，面对墙壁，两眼直冒金星。
眼前的水泥墙面上，颜色深浅不一，小坑凹凸，布着细细的裂纹，仿佛构成许多图案。他突然看出，鼻子前呈现的一幅画：在漫天的急流大浪中，淹没着芸芸众生的身影，却有一个高大的人型跃出水面，奋力地向前、向上。
那就是我，秦坤石！他用力地点点头。
心里有事，迷糊了一阵，六点半，秦坤石就已经站在楼下。
王二笛开着大发车出现，比约定晚了一刻钟。王二笛低着头下车，表情尴尬，头发凌乱，一路小跑到秦坤石身前，拎过秦坤石手里的皮包，转身拉开车厢门，抬头发现秦坤石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秦坤石坐进车里，眉头紧锁着，说：“去中关村。”
“哎，哎！去中关村！”王二笛答应着，忙手忙脚地开动车。
在车行驶的同时，王二笛等着如以往那样地被训斥，然而，秦坤石一直没有开口。
王二笛有些沉不住了，说：“闹钟……，我昨天定时提前一小时呢，可是，早上就没响。”
“怎么会呢？”秦坤石惊诧地说，“这个闹钟可是新的，我刚给你买几天呀。原来给你买的闹钟是机械的，你总忘记上弦，那肯定是不响。这个闹钟，我特意选的是电子的，电池也是新的，只要定了时，怎么会不响呢？”
“哦！可能是因为这样——”王二笛解释说，“前天我bb机没电了，我就把闹钟的电池卸下来用了，所以……。”
“你别说了。”秦坤石疲倦地摇头说，“你就快点开车吧，今天多少事要办呀。上午在中关村，要去六家公司。”
早晨天气寒凉，中关村很清冷，大多数公司还没有开门。
马路上，匆匆驶过着拥挤的公共汽车和急速的自行车，都是赶着上班的路人，街边上没有什么行人。秦坤石进了一家打开门帘的公司，王二笛就在外面的车里等候。过了半小时，秦坤石走出来。
当秦坤石进入第二家公司的时候，街上大多数公司已经打开了门。而当秦坤石到达第三家公司时，太阳已经斜上当空，中关村已是熙熙攘攘的热闹。
王二笛把车在门旁停好，靠在座椅上，打开收音机，准备继续等候。新闻正在播报着：“昨天，11月29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第678号决议，规定1991年1月15日为伊拉克撤军的最后期限……。”
他正凝神着听，车门被秦坤石拉开了。
“这么快？！”王二笛伸手关掉收音机，惊讶地说，“你进去才几分钟！”
“不是。”秦坤石弯着腰，显得很痛苦，“二笛，你知道这附近有厕所吗？”
“这我还……真……真不知道。”王二笛左右望着说，“这公司里没有？”
“他们都去马路对面楼里上。”秦坤石勉强地坐进车里。
“你就在这公司房子后面……。”
“我是拉肚子！”秦坤石从牙关里挤出话。
“哦！那我开车你去找。”王二笛发动汽车。
“等一下！”
秦坤石突然说了一声，“好像，这会儿好多了。”
秦坤石轻出了一口气，“我能憋一会，先把这件事情办完。”
说着，他起身下车又又进了旁边的那家公司。
过了一会，秦坤石抱着一个纸箱出来，放到车里，“走吧，去第四家公司！”
“还是先找厕所去吧。”王二笛说。
“我还能再憋一会！”
秦坤石看了一眼手表说，“要不时间来不及了。我上午必须把这些设备落实，要货的江西客户中午就到公司，下午要签合同，我不提前准备好不行。”
车开到第四家公司，还是那样：秦坤石进去办事，王二笛外面等待。
这次，等秦坤石出来，他就低声告诉王二笛：“赶快去找厕所！”
车开出不远，秦坤石突然在后座上哼了两声，趴在前座靠背上，急切地说：“快点找一个，最近的！”
王二笛也焦急，脑门出了汗，说：“我就知道前面一站地，黄庄有一个公共厕所。”
这样，秦坤石腰间的寻呼机急促地响起来。
“停车！”
秦坤石看着寻呼机的显示屏，叫了起来，“人家第五家公司等急了，呼我呢！”
他屏住呼吸，蜷缩身体，忍了又忍，“走，先去这家公司！我必须得忍住！等谈完这件事，咱们马上找厕所。”
进第五家公司的门，秦坤石脸色发灰，步履艰难，直不起腰了。
王二笛垂着两手，呆呆地站在门外。他明白了，秦坤石所到的这些公司，都是一些空间不大、人员不多的小门市，里面根本没有厕所。
约莫十分钟，秦坤石低着头，提着皮包，碎步疾走出来。王二笛连忙拉开车门，把秦坤石让进座位上，然后飞快地跳上车，启动马达。
“快！”秦坤石声音打颤，低沉又嘶哑，手指紧紧扣住王二笛的肩膀，“厕所！”
“是是是，快，快，快！”王二笛手忙脚乱地把车开动。
汽车从街边的台阶上，冲进马路，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两下。
这时候，王二笛发觉，秦坤石抓得生疼的手指，在他后背缓缓地松开。隐约地有几声扑哧扑哧的声音，随之车厢内就是一股恶臭。
“不用去找厕所了。”
秦坤石语音恢复了正常，“二笛，回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