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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建三江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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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施军和杜需沙坐着一辆老式军绿色吉普车,一路北行赶往建三江。

    清晨天寒地冻,车窗上结满冰霜,由于密封不严,车内四处旋转着冷风,即使司机把暖气风扇开得呼呼响,车内也还是很凉。

    东北雪多,一场大雪下过还没融化,第二场大雪就又下了。东北寒冷,刚刚融化的雪水,接着又被冻成冰块,使得冬季的大地,布满厚厚的积雪。马路上就更特殊了,由于汽车的反复碾压,原来的路面,早已掩埋在坚实的冰雪下,而现在的路面,实际就是一层厚厚的压实的冰雪。人在路面行走,必须小心翼翼,如果稍微不注意,就会失去平衡被滑倒,摔得骨头生疼。

    让杜需沙感到惊讶的是,在如此危险的路面上,司机竟然把汽车开得飞快。路不算宽,两侧是光秃秃的树,对面车辆也很多,路面常有坑凹,吉普车加速超赶着前头的车辆,车身剧烈颠簸晃动着,杜需沙心惊肉跳,双手紧紧抓住车门的扶手,手心里都是冷汗。而开吉普车司机脚底在加油,脸上从容镇静,一路笑呵呵的,这让正在学习驾驶的杜需沙心里佩服,简直是五体投地。

    吉普车不断穿越一些小镇,跑了五个小时,中午前到达建三江场站。司机没有下车,与施军和杜需沙告别后,就掉转车头,马不停蹄地回向佳木斯。

    刚一下车,杜需沙就感觉北风冰冷刺骨,呼吸艰难。只要一吸气,鼻毛就冻得别扭地竖立起来,如果稍微呼吸大一些,寒气顺鼻腔扑进头颅,使得脑脑浆刺疼,嘴被风噎得张不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叫小白的小伙子,从场站办公室里小跑着出来,迎接施军和杜需沙。

    小白对施军说,先到屋里暖和暖和,然后去吃饭。施军捂着冻红的下巴说,先看你的计算机,吃饭着什么急。小白带着路,进了办公室旁边的一间房子。房间靠墙摆着电脑桌,桌上就是计算机,蒙着厚布,旁边有几本计算机入门手册。

    施军上前一把揭开了布,露出计算机,就问小白,你说怎么不能工作了?是不是你没插好电源线呢?

    小白说,怎么会没插好呢?都是按你教的方法接的线,计算机还嗡嗡响呢,可怎么打键盘,屏幕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根本就像死了一样。

    此时,杜需沙手里抬着计算机主机,已经查到了原因,便说道,是键盘插座没有插对。

    小白说,不会呀,我插了,也插进去了。

    杜需沙说,你没插正确,插进去也是虚接,你看这里……。

    杜需沙让小白重新插联键盘,再开机运行,打字几个字,计算机一切正常。

    施军骂着,他这小崽子,让我们跑了两百多公里过来,就给你插个线。

    小白脸红起来赔着礼。

    施军说,小白,刚才在院子里,我怎么没看见你们那台蓝色的213呢?

    小白说,汽车出去办事去了。

    施军说,你去找郭站长,让老郭下午安排213送我们回去。

    小白说,着啥急呢?先吃饭呀。

    施军急了说,让你去你就去!我们着急回去,吃饭我们自己在路上就行,你这里冷飕飕的,在你这疙瘩呆个什么玩意儿。

    小白就出去,过一会回来说,郭站长说了,他要请你们吃饭,你们回去的汽车他来解决。

    下午,在场站不远的一个小餐厅里,郭站长请施军和杜需沙吃饭。

    餐厅低矮,光线阴暗。作陪的除了小白,还有五个场站的人。郭站长身材瘦高,脸色紫红,布满皱纹。桌上摆着七八个大盆,都是地道的东北菜。地下放着一只大塑料桶,是场站自制的烈性白酒。小白已经把桌上的酒杯都斟满。

    郭站长端着酒杯站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安静下来。

    郭站长声音洪亮地说:“欢迎咱们局里的小施同志,尤其欢迎北京远到的贵客,来到咱们北大荒。我呢,代表咱们建三江场站热烈欢迎你们。千言万语不如一句话,咱们都把第一杯酒干了!”

    施军忙说:“郭站长我可不喝酒,喝了就得闹病。”

    郭站长皱了皱眉头说:“你,我听说过不能喝酒,那就算了。我就敬北京的客人吧。来,你叫什么来着?哦,对!杜,小杜干了它!”

    杜需沙躬身起来说:“我也喝不了酒。”

    郭站长把脸一拉说:“你从北京来,那可是祖国的首都呀,你就是在心脏里的人呢。我战斗在这里,这可是祖国的北大门啊,我就是给你站岗放哨的人。你说说,咱们俩相隔千里,今天能够见一个面,多不容易呀,你就不给我们北大荒人一点面子吗?”

    杜需沙说:“那我就喝一点,一口吧!”

    他猛喝一口,呛得眼圈红了。

    郭站长看着杜需沙说:“你这人就不实在了。你看看,你明明能喝酒,却说自己不能喝。你这样就不对了。这样,我先干了,然后你再干。”

    郭站长一饮而尽,又让小白把杯子倒满酒,端杯站到了杜需沙面前。

    杜需沙说:“郭站长您是海量,可我真是不能喝,人与人的酒量不一样。我喝了实在难受,酒精过敏。”

    郭站长对大家说:“你们看看人家北京人啊,就是有文化,就是会说话。他是觉得咱们是大老粗,不配跟他喝这杯酒。不是?不是那就把你那杯干了。你怎么喝不了?你想喝就能喝!”

    杜需沙站起来说:“郭站长您坐您坐呀!你别总站着。”

    他心里决心下定,不再喝一口。

    郭站长把杯子端在胸前说:“你要不干,我今天就这么站着了。我今年五十九岁了,明年开春就退休,我比你大多少你自己算算。我告诉你,我比你现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跟部队来到这里,你到周围去看看,我种的树都比你岁数大。你要是看得过去眼,你就别干,我就给你这么站着。”

    杜需沙拿起酒杯,横心咬牙,两口把酒喝干。

    大家鼓掌,一起干杯。

    郭站长方坐下,开始与其他人对杯豪饮起来。

    杜需沙觉得头昏目眩,面红耳热,去夹桌上的菜吃,菜已经冰凉。施军给杜需沙要了一瓶饮料,可是饮料根本倒不出来,在瓶子里面凝结成彩色的冰陀。

    施军提醒着郭站长说:“郭站长,吃完饭我们得回去,你看……”

    郭站长抬手打断施军的话说:“今天肯定回不去了,我的车都回不来。今晚你们就住在我这里,明天上午我给你们安排车回佳木斯。”

    施军说:“明天你那个213……”

    郭站长再次打断施军的话说:“明天再看吧。明天可能还要来了省城的客人,不知道213有没有事,我争取一下吧,反正一定让你们有车回去。”

    施军欲言又止。

    后来的桌上,一直就是郭站长与那些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直到塑料桶喝干。杜需沙还是又被灌下了半杯酒。

    大家都露出醉态,郭站长已经摇摆不止,小白搀住郭站长。

    郭站长低头看手表。

    “哎呀!都这么晚了,快让客人早点休息吧。”郭站长对小白说,“到招待所,给他俩一个人安排一个单间。”

    杜需沙是被两个人扶进了招待所的房间里。

    小白说,已经很晚了,你早点睡觉,这单间安静,没别人打扰。

    施军说,我在隔壁,有事叫我,上厕所到楼道尽头。

    门关上,杜需沙睁眼看看表,下午四点整。

    窗外的天居然见黑了。再看房间,靠墙两侧一边摆着三张铁床,一共有六张,杜需沙就躺在其中一张上。靠窗户中间有一个旧木柜子,上面有一台黑白小电视。房顶一只灯泡垂下来,发着黄光。

    杜需沙难受,躺着眼睛一闭上,脚就好像在头上转,胸口恶心,连忙坐起来,睁开眼睛去看头上的灯,但是眼皮却打架。就这么折腾着,不知过了多久,竟把酒劲熬了过去。

    他下床一看,窗外漆黑,四下无声,再看看表,下午五点半。

    杜需沙不禁发愁起来。他本无习惯早睡,晚上来精神,如今这房间里,居然翻不到一张带字的纸张,更别奢望报纸或者书籍了。百无聊赖,他打开黑白小电视,各个频道都没有节目,只是屏幕上闪烁着小雪花。他把天线杆拉到极限,旋转微调纽搜索,忙了一头汗,终于在一个频道上隐约听见微弱的京戏声。

    他焦躁起来,在房间里走着圈,在床上辗转反侧,盼早晨快到,只恨时间过得太慢。

    躺下,起来,七点;吸烟,看窗,八点;开灯,关灯,九点;开门,关门,十点……。

    就这样,当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才觉得精神有些疲乏,合衣躺到床上……。

    “咣!咣!咣!……咣!咣!”

    剧烈的砸门声音。

    杜需沙似乎刚打了一个盹,就被惊醒过来。

    “还睡懒觉呢?都几点了,快起来了!”小白在门口喊着。

    杜需沙低头看表,时间是四点五分。

    在他打开门的同时,隔壁的门也开了,施军揉着眼睛走出来。

    “走,吃早茶去!再晚就关板了。”小白说道。

    天蒙蒙亮着,寒风凛冽。

    施军和杜需沙脚底打着滑,跟在小白身后,踩着白雪咯咯作响。杜需沙耳朵如钢针刺疼,手掩口鼻挡着寒风,不想一脚踏到小坡上,被滑了一个跟头。

    走出场站院门的时候,施军指着院子里停放的一辆蓝色汽车说,一会咱们就坐他们这台213回佳木斯。杜需沙才明白,他们所说的213,原来是北京切诺基吉普汽车。

    他们进了一个小饭铺,在一张桌子边坐下,周围的桌子还有几个人正在等候着早茶。杜需沙好奇,在北疆能够吃到南国广东的早茶?

    小白端来早茶——三盘大肉包子和一铁壶热茶,热气腾腾着,名副其实!

    杜需沙喝了三大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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